晋王姜鹤望病了。
自从四月初一当日,在两仪殿里受了一场惊吓,虽然有惊无险,他靠自己的两条腿走出了皇宫,但每每回想起当日长兄的诘问,大嫂的冷眼,委屈难过之余,心里又后怕得很,晋王回王府第二天身上就发起了热,从此称病不起,再不肯出王府一步。
姜鸾费了不少力气才见到了她二兄。
晋王病歪歪地躺在寝屋的床上,脸色苍白,露出吃惊的表情,“阿鸾,你怎的半夜来了。”
姜鸾坐在床边,抬起柔白手腕,探了探二兄的额头,温度正常,并无发热冷汗种种重病迹象,放下心来,
“许久不见二兄了,心里想念,过来探望二兄。顺便……二兄手头宽裕的话,借给阿鸾些钱财米面。阿鸾穷得开不了府了。”
晋王又吃了一惊,仔细问清了近日情况,狠狠拍了下床头,愤然道,
“你是先帝公主,今上幼妹,宗正寺怎敢克扣到你头上!掌着宗正寺的宗正卿,细论起来还是我姜氏的远房族亲,五服之内的族叔伯,怎的胳膊肘往外拐!明早我就找宗正卿那老儿理论去!”
姜鸾赶紧把他拦下,“别,二兄就在王府里养病最好。你如今站在风口浪尖上,我只是短少些钱粮进项,你若出去王府走动,就怕回不来。”
晋王妃在旁边陪着,一句话说到她的痛处,眼泪立刻滚滚涌出。她含泪握住姜鹤望的手,按在她明显凸出的小腹上,
“二郎,慎重。想想我们的孩子。”
姜鹤望黯然神伤,英雄气短,叹着气倒回床上。
姜鸾夜里偷溜出宫,怕事情闹大,只待了短短一刻钟,闲话没说几句便要走。
姜鹤望心里顾念着幼妹在两仪殿里冒死替他说话的那份情谊,低声吩咐了亲信几句,从书房里取来个沉甸甸的紫檀木方盒,在灯下打开,金光闪耀,全是五十两一条的长金铤。
晋王的小金库,是晋王妃平日都不知道的。她吃惊地看了眼满满当当摞起的长金铤,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自家夫君。
“拿去花用。”
姜鹤望大方地把木盒往姜鸾那边推。
姜鸾试着抱了下,没抱起来,比她那个装满十斤金珠的木匣子可重多了。
丁翦被叫进屋,在晋王床边跪倒行了个礼,接了过去。
姜鹤望这个人闲散王爷当惯了,说话有点碎,拉着姜鸾仔细叮嘱,
“盒子里放了八十斤金,也不算小钱了。回去时绕着新开的兵马元帅府走,别让那处主人家见着。裴督帅最近手上缺钱,叫他发现了这八十斤金,只怕会二话不说直接征了去。”
姜鸾这下真正诧异了,乌黑的星眸微微张大,
“裴督帅如今掌了全京畿的防卫,手里有权有势有人,怎会缺钱。”
姜鹤望虽然一步不出王府,手下的人每日送来的消息不少,对京城局势还是比拘在深宫的姜鸾能看到的多得多,
“裴督帅手里掌着京城的兵马调度,有权有势有人,但朝廷的钱袋子不在他手上。”
“他手下十万兵,每天吃饭的口粮就是一大笔,按月发的军饷又是一大笔,盔甲兵器损坏,要修缮,更是个无底洞。”
说到这里,姜鹤望想起一个近日听来的八卦,劲头登时来了,也不管时机对不对,拉着姜鸾悄声嘀咕,
“李承嗣,李相,身上兼领着户部尚书的差事,最近过得不大好,天天出门躲着裴督帅。只可惜躲也无用,车马几次三番被堵在朱雀大街上,裴督帅当街跟他讨要军饷拨款。”
“大概是被推脱得太多次,连同殿为臣的表面和气都扯下了。就昨天早上,裴督帅发兵围了李相府,压着李相去衙门,硬抠走了三万两银的军饷。今早的朝会上吵成一团,御史的弹劾奏本一堆,都是弹劾裴督帅跋扈弄权。”
这么大的事,姜鸾还是头次听说,想了一会儿:“虽然惊人,并不意外。”
“落在李相身上不算意外,算他倒霉,谁让他是管钱袋子的呢。你别撞上那位就好。”
姜鹤望拿手指点着沉甸甸的檀木盒,
“里头装的八十斤足金,没有裴督帅昨天硬抠走的三万两银那么多,但也不算少了。你可仔细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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