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送走徒弟,无渡海中的群魔就沸腾起来,搏命似的往照庭剑光上撞。
剑气泼了出去,早已撤出返魂涡外的水龙惊得腾空而起,冲撞起自家船队。
林昭理是最先感觉到的,筑基剑修的灵感疯狂示警。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分开打颤的牙,一拂袖将要往水里跳的奚悦扫回来打晕:“找死的小东西……全速往南撤!”
喊到最后几个字,他声音竟劈了。
向来面子比天大的林昭理顾不上在同僚面前掩饰自己的惊恐:“快走!”
魏诚响和冰船一起被巨浪高高地抛了起来,这方才自觉“握住命运,不配再向仙人许愿”的新半仙瞬间给打回原形,她又成了风雨飘摇中的小蝼蚁。
魏诚响睁不开眼,只能四肢并用地紧紧抱住冰船,被巨浪掀得乱滚。
一道无形剑气从水下溢出来,将大海一分为二,魏诚响眼前一黑,随冰船往剑气上栽去。
所幸冰船与剑气出自同源,剑气没有伤她,“呛”一声脆响,冰船被全须全尾地弹了出去,落在了海面上。剑气似乎有意送她一程,搅起的罡风猛地将那船往外一推。
魏诚响腿一软跪了,仓皇回头看了一眼,她这才发现自己有多无知无畏。
要早看见这一剑,她都未必敢直视那灰衣的仙尊!
就在这时,风起云涌的海面突然凝固,继而剑气砸出的水沟与巨浪像被一只手强行抹平了。
时空一时静止,东海不自然地平静下来。
冰船在镜面似的海面上飞速滑了出去,翻了船,将魏诚响甩到了海里,幸亏她一直没撒手。
而就在她艰难地往冰船上爬时,胸口忽然一闷。
那一刻,整个东海,所有活物都听见了“噗通”一下,像心跳。
那心跳声宏大又清晰,仿佛从深海中传来,又像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胸口。
修士也好、凡人也好……甚至半偶奚悦,全被那一下震得要窒息。
水龙兽灵直接就地消散,被这声心跳震回了法阵。
昏昏沉沉的奚平被梦魇击中了胸口似的,在仙器中惊跳而起。
无渡海底,支修只见眼前密密麻麻的魔物像被集体释了定身法。
紧接着,他们像石板上的轻薄水汽,被绢布轻轻擦过,就成片地原地消失。魔气、灵气、剑气……乃至于海底一眼看不到头的神秘铭文、停不下来的返魂涡,也一起被抹去了。
无渡深渊像是从未存在过。
某种无形的压力将玄隐山最出类拔萃的剑修死死按在了海底,支修一时有种错觉,好像浩瀚东海都压在了他肩上。升灵那雪山一般坚硬的脊梁骨发出不祥的响动,竟仿佛要被压碎了。
然后他听见东海里荡起一声叹息:“没想到世间灵气黯淡了这么多,还能出你这样的人物。”
封魔印里的那个当年让月满先圣束手无策的东西……醒了。
海水轻轻地震荡起来,水波在他面前拼出了一张百丈高的人脸,垂目注视着渺小的人。
那张脸支修怎么看怎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两百年的升灵剑修,这样的剑意,你若早生几千年,月满神位当有你名。”
“惭愧,”支修脚下将海底踩出了裂纹,人却依旧彬彬有礼,“刚送走一个入门不到一年的筑基,晚辈可能也就是被拍在岸上的前浪。”
“那个小鬼啊,”水中那张熟悉的脸轻轻说道,“命里带劫,合该他带走元洄的道。”
支修眼皮一垂,知道师门收到消息赶来需要时间,便有意拖延,问道:“‘元洄’就是那位修‘死道’的前辈吗?”
“‘死道’?”
那被封了数千年的魔物果然被他勾起了谈兴,笑声扬起了海波,“这是谁起的名字,可太失格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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