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路程,他花了三天便赶了回来,身上又带着伤,此时脸色并不好看,苍白中像是笼着一层灰蒙蒙的雾,一双薄唇都泛着乌紫。
到了偏殿,小太监给他开了门便候在了门外。冉元白兀自踏步进去,殿里安安静静,燃着烛塔,醺着香炉,只在一副山水屏风后有些许响动。
他缓步绕过屏风,便见盛琸一身月白衣衫,斜倚在罗汉榻上,支手撑着额,似乎已经沉沉睡去。冉元白站在离他一丈的地方,凝视着对方宁静的面容看了许久,直到殿里烛火摇曳,油灯里爆出一声小小的炸响,不知是哪只不要命的小虫投了进去,盛琸被这声惊醒,眉头逐渐蹙起,眼看是要醒了。
冉元白这才缓缓跪下,轻声道:“下官冉元白,参见殿下。”
盛琸掀开眼皮,似乎有些睡迷糊了,眼神半晌才聚焦起来。
他撑起身,对着冉元白抬了抬手:“起来吧。这几日为了陇右的战事,我已许久没有合眼了。原想撑到你回来,没想到等你的这一会儿工夫竟睡着了。”他面上一派温柔之色,“过来,让我看看你。”
冉元白上前几步,恭顺地撩了下摆,坐到他下方的脚踏上。盛琸柔滑如丝绸一般的指尖落到冉元白面上,从他眼角一路滑到唇边。“你瘦了。”
“你也瘦了。”冉元白看着他,说话间若有似乎地气流吐在对方指尖。
盛琸去牵他的手,目光触及到他左手的小指时,倏地冷厉起来。
许是不想冲撞裕安帝,冉元白左手受伤的地方已用皮质的护指套住,再用皮绳系在掌上,粗一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我方才一睁眼便瞧见了,你这手是怎么了?”盛琸抽开绳结,要去脱他的护指。
冉元白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殿下,伤口丑陋,怕是会惊到您……”
盛琸只是看着他,神情并不如何严厉,目色依旧柔和似水,可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眼神,冉元白便彻底败下阵来,松开了力道。
盛琸解开了他的护指,终是瞧见了他断指处。
殿里静极了,仿佛两人的呼吸都有一瞬的静止。“
谁做的?”过了片刻,盛琸低声问。
冉元白蜷了蜷自己的指尖,给了他一个名字:“厉渊。”
盛琸猛地抬起头,眯着眼道:“他竟没有死?”
“没有,他也是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落崖都死不了。”冉元白也深觉懊恼。
三年前,严梁辅得知义子要背自己离京,惊怒之下倒也并没有想要杀了厉渊,只叫他劝回对方,再行计议。是他自个儿想趁着机会除掉这个眼中钉,这才假穿旨意对厉渊痛下杀手。
严相还要顾念父子情谊,想要迎回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便彻底替他们斩断了这最后一丝亲情牵绊。
冉元白道:“若不是陇右出了事,这么急召我回来,我这次是绝不会放过他的。厉渊才能出众,武功高强,有他在变数也多,决不能让他回来。”
厉渊三年都没想回来,照理说也不碍事。可这不光是牵扯他的前程,也牵扯着东宫之争,凡是涉及到盛琸的,总是不容他掉以轻心。
盛琸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牵起他的手,绵软的吻落在他伤处:“你放心去,此事有我。他伤了你,我也是绝不会放过他的。为了我,辛苦你了……”
冉元白望着他的目光一派柔情,简直要滴出蜜来。任哪个认识他的看了都要觉得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长安城素以冷酷著称的金吾卫左郎将,说他郎心如铁也不为过,竟会对人露出这样一副恋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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