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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看著跪在下面的四儿,终归知道他不是这兵营里的人。刚才那一幕是震慑军心,怎么是这样的孩子受得了的。这么一圈下来,他的脾气也发得差不多了,李顺遣退左右,走下来扶起四儿说:「你吓坏了?我叫人给你拿定神汤来。」
四儿还在打抖,听到李顺的话,点了点头。一直到喝完了那碗汤才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说:「大爷,您先听我说,爷他去了林府……」
李顺在中间走来走去的打转,挥了挥手说:「我今天下午看见他了,我问你,你知道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去南方?」
四儿一听李顺已经见到温庭玉了,心反而悬起来,他忙不迭的把温庭玉早上交代他的话都说了出来。李顺越听越怒,一下拍在桌子上说:「庭玉怎么总是一意孤行,有什么事情,永远不知道跟别人商量著来。」
四儿被李顺拍得吓得跳起来,忙躬身说:「大爷,爷这次是怕你拦他,他不是说了,这事关您的性命,他说什么都要帮您先摸清楚根底。」
李顺捏著拳头又走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说:「他都知道是革命党的事儿了,还摸什么根底?他想的简单,去江苏那么多条路,谁知道他从哪走,几时走?走陆路还是水路?坐火车还是坐马车?还有,林家的人能让他那么简单的逃走吗?还说什么送信给我!况且,现在兵荒马乱的,万一路上有个意外……」他顿了顿,终究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只重重一拳又砸到了桌子上。
四儿咬著嘴唇,看著李顺说:「大爷,我能求到九门提督,让他留心林府里出城的车辆。爷是个精细的人,想必能留下记号,或是传出信儿来的。说到底,他在二爷眼里不过是个戏子,林二爷这个人是最瞧不起戏子的,想必不会怎么防范著爷。」
李顺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况且他也著人盯紧了出入林府的车马。他转念正要问四儿怎么能求到纳兰宝荣,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报信,说是段棋瑞回府了。
李顺应了一声,看了眼四儿说:「也好,你现在就去找纳兰提督,事不宜迟,我就怕他们已经把庭玉送走了。」说著就走了出去。
段褀瑞才回到家换好衣服,就听人说李顺求见。他心里纳闷,但还是走出去见了。他才到了打听,就见李顺站在堂下,见到他出来,单膝点地,行了个军礼。
段褀瑞皱了皱眉头,坐到中间的官帽椅上说:「遗山,你这是做什么?」
李顺跪在地上说:「总办,有人要奏我一本私放叛党。」
段褀瑞眼睛一眯,哼了一声说:「你到底放还是没放?」
李顺头也不抬的说:「放了。」
段棋瑞猛的拍了下桌子,冷声说:「你既然放了,别人奏你一本便是应当,你来求我有什么用?」
李顺动也没动,继续说:「总办,那革命党不过是在一镇散布流言,我问出他在革命党地位不高,什么也问不出,便做了主放了。临走时他对我感激涕零,我料他回去定然跟别人说起朝廷宽大为怀,如此一来,定能动摇革命党的军心。」
段褀瑞冷笑了一声说:「好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遗山,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若想我帮你,还是跟我说实话的好。」
李顺顿也不顿,只抬起头说:「遗山是总办带出来的,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那三个革命党里有我的大师兄,遗山自小失牯,他算是我半个父母。养育之恩不敢忘,我这才做主放他走了。他答应我绝不再著人骚扰北方的北洋军队。」
段褀瑞笑起来说:「你不是说他官职不高,怎么能跟你保证这种事情?」
李顺看著段棋瑞的眼睛说:「总办,他位居革命党副书记,我刚才的话,全他XXXX的是放屁。」
段褀瑞突然听见李顺冒出这么一句粗话,反而大笑起来,走下来拍著李顺的肩膀说:「得了,我知道了,你不愧是我带出来的。要我,我也他XXXX的放了,连孝义二字都不讲,还能成什么大事?」说著把李顺扶起来说:「不就私放个叛党,这种折子上面一天不知道接多少张,我去打个招呼,叫他们压下来就得。不过,你确实私放叛党,又欺瞒上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点马屁手段。自己去领五十军杖,再罚半年俸禄,你没意见吧。」
李顺皱著眉头说:「总办,这军杖和俸禄我是没意见,回头就去办。只是……恐怕这递折子的人是林玉笙林大人,他最近一直和冯总办交好,要是一起递上去,这……」
段褀瑞一听,眉头也皱起来了,放开李顺,来回走著说:「他不过是递折子,未必有什么真凭实据,我们据理力争,应该问题不大。」
李顺脸红起来,深吸了口气说:「总办,他们抓了放人的狱卒,我恐怕他们手上真的有革命党。」
段褀瑞听的眉毛的竖了起来说:「你做事怎么如此不小心?如果证据确凿,又是林玉笙递折子,不管他是不是联合其他人,我都保不住你。遗山,你好自为之吧。」
李顺一听段褀瑞这话,知道让段褀瑞保自己是无望了。他倒松了口气,总归现在还没人要奏他一本,一镇和以前的老部下都在他手中。等他查到温庭玉的去向,带人劫了他远走高飞,也未必不是办法,总之他不能让温庭玉再落到别人的手里。
他想好了对策,又想起四儿能求到纳兰宝荣,决意还是先等四儿的消息再说,毕竟这对策是要背叛段褀瑞的事情。他见段褀瑞愁眉不展,只垂手说:「总办,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我是真的放了,被人捉到把柄也是我行事不当心,这被人奏上一本,也怨不得别人。我这人头保不住就算了。」他吸了口气,刚要向段褀瑞请辞,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谁说保不住你的人头了?」
李顺一怔,看著段云漪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说:「爹,我刚才在后面都听见了,您可别忘了,这林玉笙林大人在朝廷的眼里,说什么也没干爹分量重的。」
段褀瑞一怔,笑起来说:「也是,我怎么忘了袁大人是你干爹了呢?」他又笑起来说:「遗山,我这宝贝女儿肯替你开口求袁大人,他肯定是答应的。如果他肯出面保你,冯国璋哪敢附和?林玉宏也是我们北洋的人,剩下一个林玉笙孤掌难鸣,这折子递不递都一样。」
李顺看著段云漪,也不知道自己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段云漪见李顺为难,轻笑了一声,转头对段褀瑞说:「爹,我还没开口,谁知道干爹他肯不肯呢。」她又对李顺说:「李镇统,您也稍安毋躁,不过是听到风罢了,这不还没人递折子呢吗?再过几日干爹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立刻给您报信。」
李顺看著段云漪拈著帕子,半侧著脸跟他说话,心里叹了口气,只抱拳说:「二小姐,这救命之恩,遗山没齿难忘。」
段云漪一听这话,脸红了起来,轻轻的说:「李镇统,云漪不过是说句话罢了,这成不成还不是您的造化?哪来的恩德?如果事成了,您也是记我干爹的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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