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与蔡家女孩那桩娃娃亲吧。那年我才5岁,还不太懂事更记不住太多的事,好多事都是后来我爹讲的。可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个春天,春天风大,咱沙河镇又是沙土地,风一起漫天黄沙,50米开外就看不清行人车马。傍晚,我在家门口玩儿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看到漫漫黄沙中我爹赶马车从镇上回来了,就像是从远古走来,这个词儿是我后来从歌里听到的,觉得用在当时那个场景特别的贴切。车上拉着老少两个女人,那年轻的女人一直在叫唤。我爹从车上跳下来就大声喊家里的长工下来抬人,又让我妈快去叫村上的“老娘婆”徐快手,说孕妇要生了。
徐快手进门的时候,怀里揣了一把剪子,先用铜盆净了手,又把剪子口在火上燎了一遍,让男人都出去,我这个小孩子她倒没放在眼里,我就趴在炕上看她忙活。
那女的一直叫唤不停,声音太吓人了,比过年杀猪的叫声都惨。徐快手也急出一脑门子汗,嘟哝说剪了这么多年孩子,从来没见过胎位这么不正的。然后下炕穿上鞋,拍拍衣大襟,好像要拍掉身上沾的秽气,出屋对父亲说:“汤财主,这女子你是从哪捡来的,她这情况太特殊了,我接不了。她又不是咱村的,依我看,人命关天的大事,咱就别惹这麻烦趟这浑水了,从哪来的再给送哪去得了。”
我爹当时就急眼了,说:“我是在镇上的路边碰到这娘俩的,被一辆马车抛下了,咱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就放心大胆地接,有啥后果都由我兜着。”
徐快手嘟哝着,“你兜着,我还怕丢了手艺坏了名声呢”,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离开,而是再次回屋。
那年岁大的女人见“老娘婆”回来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给磕头,脑门儿都磕出血了,口中连说”求求活菩萨救救我闺女救救我闺女”。
一直折腾到半夜,那女的慢慢不叫了,好像是睡着了。我还挺高兴,心想她终于不疼了。徐快手却用两只手连连拍打她的脸颊,喊她醒醒醒醒,说再不醒就真的醒不过来了。那女的微微睁开眼睛,忽然一声惨叫,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徐快手忙鼓励她“使劲儿使劲儿”,只听“哇”的一声,娃娃落草了,可她的妈妈却大出血,闭上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我爷爷走得早,我爹年少当家,做事很有主见。可出了人命,我爹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她问那个一直只顾嚎哭的年老女人家在哪里,女人半天才收住悲声,说死去的是她的女儿小凤儿,娘家在唐马寨,婆家在凤凰城。本来按照算的日子,小凤儿还有一个月才能生呢,她没有婆婆,没人照顾,想在娘家住到临产时再带我一起回去生,让我伺候月子。谁知道忽然就“觉病”了,哪有闺女在娘家生孩子的呀,何况她还有两个哥哥,嫂子们也不会答应呀,她爹赶紧给雇辆马车让我往回送。车走到沙河镇,闺女说肚子疼得实在受不了,车老板就把车停下来,说赶紧下车找个地方生吧,别把孩子生我车上,车钱也不要了,放下咱娘俩赶车就跑了。这不就碰上大侄子你了嘛。你真是个好人啊,可惜我这苦命的闺女啊。说到这里,又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 我爹问清了死去的年轻女子没有公婆,丈夫姓蔡,叫蔡成功,在凤凰城当个保长,问清了具体住址,就差宁管家赶紧赶车去凤凰城送信儿。
蔡成功进大门后先鞠躬谢过我爹,然后就进屋伏在妻子身上放声痛哭。大家都劝他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着怎么料理后事吧。蔡成功起身抹了把眼泪,抱起了炕上哇哇啼哭的女婴。那孩子我妈已经给喂过奶了,那年我妹妹刚满周岁,正吃着奶。
我爹说,孩子没了娘,怪可怜的,你要是放心,就把她暂时放在我这窝里一起养着,等断奶了再抱回去。
蔡成功却说,小凤儿为了生这孩子搭上一条命,这孩子我怎么也得亲手把她拉扯大。后来听说蔡成功一辈子没有再正式娶妻,雇了个奶妈,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养大了。
我爹让管家套了三驾马车,大家先将小凤的尸体抬上车,我娘已经从柜子里找出自己没上身的一套缎子衣裤让家里的保姆赵妈给小凤换上了,又让赵妈帮她梳了头。蔡成功的丈母娘抱着外孙女随后也上车了,我娘用我妹妹的小被子把那孩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她头上的虎头帽是我小时候戴过的。这时候蔡成功就发现了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我,问这孩子是汤大哥的公子吗?我爹说是犬子昭阳,说罢忙拉我上前叫蔡叔叔。蔡叔叔摸着我的头说,这孩子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长得实在是讨人喜欢,我高攀一下,想让我闺女跟小少爷认个娃娃亲,不知汤大哥肯不肯赏脸。我爹是个面儿上人,哪能在这个时候打人家脸,立即爽快地答应下来,并拉我快给蔡叔叔磕头认亲。
一年后,两家人在一起,办了个订亲仪式。
此后,我爹每每去城里的当铺办事,都去蔡家探望那父女俩,给孩子买做衣服的洋花布等物品,顺便扔些银钱。蔡成功也时不时请我爹喝点酒,叙叙情。记得有一回我爹回来的时候醉得东倒西歪的,说蔡兄弟是个爽快人,就是一个人拖个孩子,屋里也没个女人,日子过得太紧巴也太辛苦了。
又过了几年,我娘进城也看过那孩子,买了吃的穿的玩的,回来说那小姑娘长着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从小看就是个美人坯子,我昭阳真是好福气呀。
记得小时候每年秋收,宁管家都装上大米、高粱米、大豆和各种杂粮送到城里,直到田地分了后我家的粮食也没有富余的了,才不再给送,与蔡家也逐渐断了来往。我打小就知道城里有一门姓蔡的亲戚,可是从来也没有去过。
我20岁那年,乡下一般大的人都陆续娶媳妇了,我出身不好,哪个媒人不长眼会上门来提亲?我娘说幸好城里有个娃娃亲,还夸我爹心善,好人有好报。
其实我爹我娘不知道,我那时并不急着娶媳妇,而是一门心思想跟木匠出身的宁管家学手艺,打饭桌子,板凳,箱子,柜子,大衣橱,梳妆台,给箱子座和大衣橱镶的玻璃上描图画景儿,给梳妆台雕龙雕凤雕花,凡是木匠手艺,我样样喜欢样样想学。
我爷爷走得早,我爹是让祖上闯关东发迹后置下的这份家业拖累住了,不然他一定是个读大书的人。即便是没有进城读大书,在乡下他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我也是个爱读书的人,解放前就念完了小学,解放后又读完了初中,升学无望,文化底子还是不错的,书也读了不少,什么三侠五义,三言两拍,四大名著,凡带字的都喜欢看,唐诗宋词也背过不少。读书能让人活得明白,我懂得随遇而安的道理,也能够做到努力用兴趣和爱好排遣自己的忧愁。
();() 蔡家姑娘18岁那年,我已经23岁了,村里一般大的人大多都当了爸爸。我娘抱孙子心切,催我爹进趟城问问蔡成功,俩孩子的婚事啥时候给办。我爹说,咱现在已经不比过去了,别太为难人家,再等等看蔡兄弟的态度。
说这话后过了不到一个月,一天,蔡成功骑着辆自行车主动上门儿了,我娘高兴地把他往屋里让,蔡成功说办事路过这里,还要急着赶回去,在院子里说几句话就走。我娘说再怎么忙进屋喝口水的时间总是有的。我爹说蔡兄弟忙,你就别耽误人家的正事,没事你就屋里呆着吧,我跟蔡兄弟唠唠。
蔡成功一脸尴尬地说:“对不起汤大哥,我是个小人,不配叫你大哥。我不得不给小兰另找婆家了。汤大哥你是个明白人,你想想看,你那身份,我这身份,咱两家孩子组成个家庭,将来在社会上怎么混?他们再有了孩子在人前又怎么抬得起头来?”
我爹长叹一口气说:蔡兄弟,其实这话应该我先说,我头上的帽子比你高出一大截儿,应该有这个自知之明。可又一想咱是男方家长,提出退亲太不仗义了。既然蔡兄弟也是这想法,那这事儿就算拉倒。现在是新社会,包办婚姻是封建糟粕,更不兴娃娃亲了。”
听我爹这么说,蔡成功讪讪地骑自行车走了。
我娘听我爹转述的这些话就炸了锅,大骂蔡成功忘恩负义,难怪给小鬼子给刮民党当伪保长,他天生就是个伪君子,势利小人,当初巴结我家的是他,今天嫌恶我家的还是他,这种人跟咱家搭亲家咱还不稀罕呢,可怜我的昭阳了,鸣鸣鸣……我娘由大骂转为大哭。
我爹说你也别骂那老小子了,一个人带大个闺女,怕孩子受气这么多年都没续弦,也算是个好父亲,为孩子未来考虑上门退亲,也可以理解吧。
我说娘咱不哭,娶不上媳妇没关系,儿子就一直陪着你跟爹到老。
我娘本来肺病已经挺重了,打那以后一股火一病不起,第二年春天人就走了。这件事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我总觉得我娘是为我的事愁死的,是我害死了娘。我如果把自己不急着找媳妇的话早跟娘说了,她是不是也不能上那么大的火,也就不能那么快就走了?想起这些,我真是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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