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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爱上梁蔚蓝,更不明白梁蔚蓝为什么要离开。但聂老大对感情的执着,我很理解并且很感动。和尚文在一起以后我才明白,有些感情,不是三年五年的时间就可以忘记的,也许一旦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非非,聂老大是个好男人,值得女人爱。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又不希望你爱上他。也许他会待你比待梁蔚蓝好,会疼你宠你,但他心里始终还惦记着别的女人。非非,我和尚文都希望你得到的是一份全心全意的爱,这样的爱,聂峰他现在给不了你。”
陈与非微垂着头,一绺头发垂在脸颊边,浓密的睫毛时不时轻轻刷动,在脸上投下一小圈深色光影。
她很久都没有抬头,就这么一直坐着,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段云飞没再出声打断。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初尝爱情滋味的女人来说有多残酷,段云飞深深明白,但现在他能说的只有这些。感情的事不可能只是简单地放弃或争取,有时候事与愿违,有时候身不由已,是否明白与是否能做到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餐厅的背景音乐赫然又是钢琴曲,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流水一般。段云飞握握她的手,站起来轻轻亲了一下陈与非的头顶然后离开,把安静的空间留给她。
接下来的三天音讯全无。在聂峰去的那个地方,能找到一个打国际长途的电话一定是困难之极。陈与非每天都象是被关在烤箱里开了最大的火两面烤着,手机随时随地放在手一伸就能拿到的地方,每隔一会儿就要打开确定一下是否有漏接的电话,或者是否还有电。
她慌乱的情绪全部看在段云飞手里,正好公司这段时间不怎么忙,新公司筹建的工作也已经走上正轨,他晚上下班以后劝陈与非暂时休息两天,陈与非拒绝了:“在家呆着更着急,不如到公司里来,做点事情打打岔,觉得过得还快一点。”
杜尚文揉揉她的头发,笑道:“诈鸡,来不来?”
“来就来,老规矩!”陈与非捋起袖子,三人围坐在餐桌边开始发牌。
杜尚文上大学的时候,这是男生宿舍里常玩的一种赌博游戏,陈与非在杜尚文的言传身教下也是诈鸡高手,相较之下三个人中段云飞的水平较差,不象杜陈二人那么有冒险精神,每每采用保守战略,输得鼻塌嘴歪。
今天他们有意逗陈与非开心,十把里总要故意输掉七八把,不到半个小时,陈与非面前就堆起了一小堆纸币,她赢得兴致勃勃神采飞扬,连声催促二人动作快点。
晚上十点半陈与非规定的美容觉时间到时,她已经赢了基本上够下月零花的钱,于是大方地把十块二十块的小钞票推还给二个男人,手沾唾沫数着粉红色的大票子,洋洋得意地往家走:“明天晚上接着来啊,不准跑!”
杜尚文摁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家门:“知足吧你!”
十分钟之后,1502的门铃被按响,陈与非站在门口对着段云飞说要请几天假回上海一趟。
“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陈叔叔陆阿姨他们病了?要不要我陪你回去?”杜尚文关心地问,陈与非轻轻摇摇头,脸上虽还带着笑,但刚才的高兴模样已经消失无踪:“我妈打电话来,她和我爸爸已经决定离婚了。”
估计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也很少见过这样,女儿陪着爸爸妈妈来办离婚手续的。
陈与非的爸爸和陆曼不约而同穿的很正式,乍看之下,倒有点象是老树开花的一对新人。毕竟有过青春年华时的甜蜜和同甘共苦打拼事业的过去,虽然这十几年来感情已经淡漠,但是真正要从此和眼前这个人解除维系了几十年的婚姻关系,心里却又突然空落落的,象失去了一样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曼沉默不语,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跟随在丈夫身后一样样地办手续,收了几十年的结婚证已经不象当年那么鲜红夺目,翻开看看,黑白照片上面并头偎依的两个人笑的是多么开心幸福,她还能记得去领结婚证那天发生的一切一切,晴朗的天空,路边的绿树,他梳的一丝不乱的头发,排队的时候前面有个女青年穿了件时髦的夹克衫,他在她耳边说,你穿了肯定比她好看。
民政局工作人员催促了几声,陆曼才把手里的结婚证递过去,身边的丈夫低低地清了清嗓子,她侧头看见他眼角已经深深的纹路和明显是染黑的鬓角,心里突然酸涩难当。
办得很快,几分钟之后就是最后一道手续,拍离婚证上的照片。
同样一张长条凳后的墙上,拍结婚证照的红色幕布卷起来,放下蓝色的背景幕布,陈与非站在数码相机后面看着努力绷紧脸宠的爸爸妈妈,悄悄别开视线。
走出民政局的三个人都不说话,陈与非的爸爸尽量轻松地对女儿说:“好久不回来,找个地方,我们三个吃顿饭吧。”
这个时候,山珍海味也难以下咽,陈与非体贴地揽住老爸的手臂:“下次吧,今天天气不好,妈妈的哮喘有点犯,下次我请你们俩出来吃饭。”
陈爸爸看着已经是前妻的陆曼,嘴唇动了几动,轻声道:“你……你的病要不要紧?”
陆曼微笑摇头:“不要紧的,歇歇就好了。”
陈爸爸点点头:“那我们下次再聚吧。”
“好的呀。”
陈爸爸对陆曼也露出微笑,垂在体侧的手握拳又张开,终于还是没能伸出去和她握握手:“那就再会了。”
“嗯,再会。”
“红宝……你多保重!”
陈与非没有和陆曼一起回她的家。当着妈妈的面她始终在微笑,在想办法调动气氛。可是现在这个时候,笑出来真的太难了。
借口要去找同学,陈与非和妈妈挥手作别。随便进了最近的地铁站,漫无目的地上车,转了一趟车后,发现自己下车的站口离陈家过去的老房子不远。
走到地面上时已经开始下起毛毛雨,雨滴很微小,被风吹着在空气中四处飘散,象烟雾一般。头发,衣服和皮肤上很快沾了一层针尖般的水珠。
许久不来,这条街道已经大变样,扩宽了,路两边建起了几幢新房子,栽上了高高的行道树,站在小时候每次放学时经过的地方已经看不见她家的阳台。房子小,阳台上靠墙边打了个壁柜,封装阳台玻璃窗里头挂着妈妈从厂里拿回来的布料缝制的花窗帘,布料是处理的等外品,印染的时候套色没套好,每一个色块和应该填涂色块的框子都错着没有重迭在一起。远看不要紧,盯着仔细看,很容易有头晕的感觉。
他们还是她的爸爸妈妈,可是已经不再是一个家了……
陈与非拿张纸巾出来擦擦脸上的水,然后听见电话铃声响。
聂峰打来的,他已经平安返回埃及境内,现在正在往开罗赶。那位摄影师朋友的遗体已经找到并火葬,他陪着遗孀把骨灰送回日本后,立刻就会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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