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第14章 故乡遇故知（第1页）

火市大街上，摩肩接踵，人们穿着新衣，面带喜气，或是与友人交谈，或是与小贩买些东西，人人都沉浸在新年的欢乐之中。

沈柔止左手拿着红果糖串，嘴里含着一颗果子，如一只储食的鼳鼠，将小脸撑的圆圆的，煞是可爱。右手抓着一只磨喝乐，磨喝乐头上顶着两个圆圆的髻，小脸红红的，身上漆着红红绿绿的衣裳，如这年节一般热闹。身后小环手中也早已占满，还得分出神来留心小姐，竟是比往日陪着小姐东奔西跑还要累上许多。

前方十几步开外，一群人围成半圆，不时有火光从中漏出，引来一阵阵喝彩。沈柔止被火光和喝彩声吸引，招呼着小环向前去。只是走到近前，才觉人太多，自己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勉勉强强挤进去。小环手中东西太多挤不进去，心中不免焦急，却又无计可施，只好在人群后守着，仔细听着里面不时传来小姐的叫好声，才稍稍放下心来，盼着这百戏能早点结束。

表演百戏的戏子一身干练的装扮，时人冬季爱穿的厚重的棉袍被裁剪合身的短裘所代替，下穿贴合腰身的棉裤，脚踝被麻绳束起，脚蹬墨色皮履，手持一火把，口中含了一口油，一只手朝着众人一勾，人群中有那好事者，知道这是要来了，便带头喊了起来：“好！喷一个！”围观的百姓似被那火点燃，情绪高涨起来，有鼓掌叫好的，有呼朋唤友的。那戏子见气氛已至，双脚向外打开，微微屈身，昂起头，骤然向火把喷了去，只见一团火焰遽然升空，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众人一时惊呆，随即又爆出一阵叫好声。随后，另一个年龄较小的戏子手托铜盘，口中叫道：“初来贵宝地，还望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捧个场。”这是来要赏钱了，围观的众人年节里高兴，有不少人拿出几个铜板掷于铜盘之上。

那小子转至沈柔止身前，贪婪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像她若不拿出一二钱财便不走了。沈柔止无法，左手还有没吃完的糖串，只好一只手去拿藏在袖间的荷包，荷包束的有些紧，慌乱间，荷包里的碎银子就那么洒了出来，沈柔止急忙捡起，拿了一两碎银放到铜盘上，就转过身去欲走。讨钱的小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向他人接着要赏钱去了。那要赏钱的小子眼神不善，沈柔止本想离开，无奈人多难走，想着或许还有热闹可看，耐着性子又看了下去。吞刀、履火、寻橦，一个比一个还要精彩，沈柔止便将开始的不快抛到脑后。每个表演结束后的讨钱环节，她也小心应对，倒没再出岔子。

看完百戏，人群渐渐散去，沈柔止有些累，便招呼着小环慢慢朝家走。火市大街到沈府的路上有一条比大街稍窄的街巷，往日也是有不少摊贩在此处讨营生，只是今日都往火市凑热闹去了，与火市一比冷清了不少。此时却无甚人经过。沈柔止和小环一前一后，双腿有些酸，有些后悔没有坐马车。

行至街巷中央，突见两个蒙面大汉手持大刀从旁边小巷中窜出，大喊着：“要钱要命选一个！”

沈柔止和小环一时被吓住，手中的东西被惊得俱掉在了地上。沈柔止借着月光看着不远处大汉的衣着，想到刚才表演百戏的戏子就是这打扮，心中懊悔，定是自己掏钱时不小心露财引起这些贼人的注意。她将荷包向那两个大汉扔去，口中试探道：“好汉，我们只有这些，都给你们。我父亲是临幽城知府，你们拿上钱快走，而且这街上有巡城监巡视，若是让他们抓住了，你们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两个大汉打开荷包，现里边只有几两碎银子，心中不满。两人交头接耳似是在说着什么，隔得有点远，他二人又刻意压低声音，沈柔止听不清，心中越不安。

沈柔止不想坐以待毙，瞧着那两人似有争执，一时放松了对她俩的注意，沈柔止轻拍小环肩膀，嘴努起，向不远处的大街扯了扯，小环会意，聚起精神，只待小姐一声令下。沈柔止眼睛盯着大汉，双手悄悄掂起裙摆，瞅准机会，用气声道：“一，二，三，跑！”沈柔止使出吃奶的劲，也不管身后如何，只闷头向远处热闹的街市跑去，小环顾不上刚买的点心糖果，跟在小姐身后，脑袋蒙，只能凭着逃生的本能远离这危险之地。

两大汉正在为到底绑不绑官小姐争论，没想到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有逃跑的气魄，两人也不再纠结，拿起大刀大喊：“呔，别跑，再跑砍了你俩！”

被大汉拦下时，沈柔止两人已至街巷中央，距大街有千尺之遥。沈柔止好动，练了些拳脚功夫，体力尚可，小环虽跟着她也跑东跑西，但大多数只是站在一旁守着她，并不多动。渐渐地，小环腹中绞痛起来，脚步愈缓慢，踉跄了一下干脆停下，不出声，看着沈柔止越跑越远。

沈柔止觉得嗓子跟火烧似的，力气也消失殆尽，她扭头想拉小环一把，“小环，快，马上就到”，后边空空如也，她怔愣了一下，往后一瞧，小环蹲坐在十几步开外，那两个大汉眼看就要跑到小环身边。她犹豫了一瞬，转身跑回，边跑边从髻上拆了一根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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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起小环，将其护至身后，举起簪子，脑子快转了一圈，想着哪些招式能击退坏人。

大汉转瞬即至，其中一人嗤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扭头向另一大汉道：“还说啥，绑了她们再说。”另一人低头思索片刻，抬头：“绑，大不了早两天走。”两人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来。

沈柔止全身紧绷，心跳如雷，如墨的双眸骨碌碌转个不停。

皎洁的月光下，远处咯哒咯哒的马蹄声在空寂的街巷中逐渐清晰，余下三人在对峙中忽略了周遭的声响，沈柔止紧张之余听觉异常灵敏，她敛下心神，知道这是巡城监巡城来了，心中稍安，高声道：“巡城监马上就要到了，我劝你们赶紧逃，要不然凭你们敢抢劫知府家大小姐就够你们死上一百回的了。”

大汉闻之果然停下，扭头朝身后瞧，远处高头大马在月色下庄严肃穆，马后几十巡防兵整齐划一，仿若空中展翅高翔的雄鹰，瞅准时机，将广袤大地上的硕鼠一击毙命。两人是头一回干这行当，无甚经验，眼见事迹败露，慌乱浮于脸上，遂不再纠缠，立即扭身朝旁边小巷跑去。

沈柔止见两人未似那亡命之徒补上两刀，放下心来，顾不上寒凉，和小环一起瘫坐在地上，等巡城兵士到了再做打算。哪知巡城监并没有继续往前，整队人马往街巷右侧拐了。这段回府的路不长，沈柔止却仍心有余悸，此时和小环两人一身狼狈，力气也无，再来一遭便只能束手就擒。沈柔止深吸一口气，让小环原地等候，跌跌撞撞朝那队人马跑去。不一会儿，她弯腰停下，气喘吁吁，朝着前头喊道：“救命，救命啊”

虽是喊，但声音并不大，队尾一人似有所觉，朝沈柔止这边瞅了一眼，随后朝前方跑去。片刻后，一人骑着马，带着几个士兵朝沈柔止走来。走至身前，翻身下马，语气威厉：“不去火市，在这里做甚，此处人少，快回家去。”

沈柔止喘了一会儿，直起身来，看向身前之人，惊呼：“罗叔，是我，柔止。”

身后队伍里一人翘望着沈柔止，欲言又止。

罗子镇眉头紧皱，不明所以：“柔止，你怎么在这儿？就你一人么？”

沈柔止缓缓将事讲与罗子镇，罗子镇转身向身后一人交代一番巡防事宜，接着便要安排人护送沈柔止回府。

一人站出，道：“罗将军，属下愿送小姐回府。”

沈柔止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抬眸望去，又是惊呼：“师父？你怎么在这儿？”

罗子镇讶异：“你们认识？既如此，韩盛你将小姐安全送回府上再来守值。”

韩盛：“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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