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俊深深洞悉母亲心底那份深沉而迫切的愿望——她渴望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之际,亲眼见证儿子步入婚姻的殿堂,让那份母爱得以最圆满的形式延续,她不愿在天堂的彼岸,仍要牵挂着与儿子的这份未了的情缘。
因为,按照家乡古老而庄严的习俗,一旦母亲离世,儿子需静待三年孝期期满,才能筹办喜庆之事。那时,岁月已悄然将他的青春雕琢至不惑之年。
方妈妈松开儿子的手,不想再说些什么了,她转而将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李思思的手,殷切地说:
“思思,俗话说,知子莫如母,俊俊是个真诚善良的人,想必,他和菲儿之前的感情经历,都已经和你提及过了吧?”
李思思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抬头望了一眼方仁俊,“他和我说过的。”
方妈妈叹了口气,“也请你相信俊俊,他既然决定把前一段感情放手了,就会全心全意地待你的。”
“妈,你就别操心了,好好休息,时间不早了,我要送思思回家了。”
方仁俊坐不住了,他意识到了妈妈在交代后事,便立刻起身,从母亲的手中拽出李思思的手来,带着一种近乎逃遁的仓皇,逃离了充满沉重氛围的病房。
等他把李思思送到车上再回来的时候,见妈妈依然在病床上瞪大着眼睛,安静地等着,“把思思送回去了?”
方仁俊点了点头,坐在方妈妈病床的一侧,亲昵地搂着她的肩膀说:
“妈,回来的路上我仔细想过了,明天一上班,就去和思思好好地商量一下我俩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在你和菲儿的事情上,我和你爸都遵从你的态度和选择,但这次,咱可不能再委屈了思思。自从你爸出事以后,思思还有她的家人始终对你不离不弃,患难见真情,这就非常难能可贵了,更主要的是,妈的病情不容乐观,所以”
方妈妈将脑袋靠在儿子的肩膀上,以一种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唉声叹气道:
“这就是命啊,你和女人的缘分终究是浅了些,这一次,可千万不能把如此懂事的思思再丢了啊!”
在略显空旷的四人病房里,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虽然没有其他的病人入驻,但方妈妈还是压低着声音,生怕惊扰了脑海深处潜藏的回忆。
但她触景生情,还是禁不住想起了小云和儿子的那段被尘封的往事,虽然,那早已成为她心头久远的一道意难平。
方妈妈的眼中包含着忧伤,哀叹道:
“这么多年都没有见了,趁着还能动弹,我是想去看看小云的。”
方仁俊从妈妈的身边起身,将枕头往上挪了挪,尽量地让母亲靠着舒服一些。
他搬过一把椅子坐下,伸手从床头柜上的水果篮里拿起一个香蕉剥好了,送到妈妈的嘴边,看着她慢慢地吃着,无比惆怅地说:
“前段时间我去看过了,她还是老样子,一直在那里躺着,谁也不认识,你去了也没有用。”
方妈妈把口中的香蕉咽了咽,遗憾地说:
“虽说,我和小云之间的那份情义隔着层肚皮,即使再难忘、诚挚,也难以触及到她的内心深处,说断就断了罢,但我还是心有不甘啊,也就短短的一、两年间,等再有她消息的时候,就是她躺在医院不死不活的模样,我又怎能不肝肠寸断,心痛如绞啊!”
方妈妈的思绪瞬间就被牵回到了过去。
是啊,小云是多么好的姑娘啊,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比方仁俊大出三岁去,但乖巧可爱,模样也长得水灵,因为其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两家又是近邻,就将小云托付给了方家帮忙照看。
方妈妈像得了宝贝一般,更像对待亲生女儿似的精心呵护着小云,比照顾方仁俊还要上心百倍。两家大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互相开玩笑,说等两个孩子长大以后,要做夫妻的,女大三抱金砖,小云和俊俊就是天生地造的一对金童玉女
他俩形影不离,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复习功课。因为小云毕竟年长几岁,便经常帮助方仁俊补习功课,像大多数的姐姐一样,处处维护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即便是方仁俊做错了,也多半是鼓励,鲜少对他发脾气。
唉,世事难料啊,小云父母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甚至做到了国外。最终,在小云高考以后,他们举家离开了a市,迁去了更加繁华的z市
小云,那又何尝不是方仁俊青涩的青春、一段未竟的、朦胧情缘的代名词,更是他情窦初开时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虽短暂却刻骨铭心,成为了他记忆中遗憾的一抹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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