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隘一点来说,纪家有今天这种局面,外因姑且不论,内因完全是咎由自取吧?所以谢观南也好,季熠也罢,谈起的时候对这家人真的给不出什么同情或理解的情绪。
这一家人,说白了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呗,从根上说,纪松岭和周氏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教养出纪响这样平庸但自大的儿子一点不足为奇,在明知道长子极可能犯罪的时候还要包庇隐瞒,甚至百般阻挠次子揭露真相,道德品行上也已经到最底线了。
“锦州花氏,我也略有耳闻。”季熠抬了抬眉,这些琐事平常他也就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的,谢观南不提他也想不起来,“去年庄上的药材应该就是从锦州进的,我记得冯叔说,花氏做买卖挺大气的,货真价实,交货也及时,就算是加上运费都还是比本地采买便宜不少。”
如今谢观南对悦庄买东西的量也有了个大致概念,东西多到一定程度,那么哪怕单价只便宜一点也是一笔不少的钱,何况量大还能议价,如果连悦庄这么大手笔的客户都倾向于花氏,看来他们的买卖扩展至兖州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原本纪家的药铺在兖州不说一家独大,也算是个中翘楚,但如果花氏把生意拓展至兖州,以后就不好说了。”谢观南觉得幸灾乐祸是不好的,但又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更何况花氏还把头一家铺子开在云遮最大的那家纪家药铺对面,简直就是打人打脸的行为。”
若没有特别大的把握,又不是积怨已久,一般同行是不会这么干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外来跨州经营的商家,只能说花氏应该是有相当的底气,东家也是个不怕事的吧。
“花氏在五、六年前还不过是锦州商虞县的一家普通生药铺。就这么几年展起来的,听说是因为老东家过世后,接手的少东家本事了得。”季熠把花生放下了,就快吃饭了,再多吃这些不好,“其实我倒觉得,纪家以后交给纪鸣未尝不是个好选择,年轻人做买卖才有新思路。”
季熠又说,锦州是不少药材的原产地,也是因为有这个条件所以生药买卖才能做得风生水起,跨州经营对别处的药商可能是短板,但对于锦州的药商,能走出去就不怕没销路,这正是做大做强的前提。
“那看来往后不止是纪家,兖州其他药商都要有对手了。”谢观南又补充了点,“对了,秦县令说花氏刚到本地就为灾情捐了款的,生意还没来做,已经先卖了好大一个人情给云遮呢。”
季熠点头:“你看这花家的年轻东家是不是头脑极好,所以我才说,如果纪鸣真的如周震声和周楚绪说得那样有经商的能耐,纪家由他掌管,并非坏事。”
“你越说我越觉得,从纪家的利益关系来看,纪鸣也是有很大犯罪动机的,因为这一切生之后,倘若是他最后继承家业,那么他可说是这件事的最大利益获得者。”谢观南说完自己笑了笑,“幸好他不是凶手,不然这纪家岂非快全员恶人了。”
纪家的嫡长女已经出嫁了,三郎还未成年,纪松岭都这个岁数了,就算再添新的孩子也是追不上岁月的。如今能撑场面的这一代就剩纪鸣一个了,纪家其实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纪松岭要是有周震声的魄力,让出了阁的嫡长女回来当继承人,也未尝不可嘛。”季熠玩笑了一句,“只是这女儿也是周氏所出,是个什么品性还真不好说。”
“你这话说的,好像纪家真的歹竹出不了好笋了似的。”
谢观南也笑了,莫说纪松岭没有这样的魄力,就算有,他女儿是不是那块料还两说,真要是这样,纪家怕是又要有一场地动山摇。周楚绪能坐稳继承人的位子,除了周震声有魄力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当时是独女。
“这也就是一句玩笑了,本地这些大户人家,除了买卖房产,还有田产,这个东西也不是家主一个人就能全权做主的,真的要给出阁的女儿,宗族长辈都要出来说话的,那更是不可开交了。”季熠把自己说的玩笑话都撤了回来。
“现在这个结果,只能说对纪鸣而言,算是失之桑榆吧?”谢观南在整个纪家,也就对纪鸣稍稍还有那么一点好感了。
“他未必没有报复之心,这么些年白氏母子三人在纪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纪鸣本来有不用弄脏自己的手来改变命运的方式,他若入赘周家,以周家父女的格局,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差到哪去,但既然这条路绝了,他只能留在纪家,那没了纪响对他确实有好处,这也不假。”
可毕竟杀了周楚绪的是纪响,绝了纪鸣路的也是纪响,纪鸣想要让自己阿兄伏法这点报复心对比纪响的恶简直不值一提,虽然于亲情而言是有亏的,但于公理来说又是大善之举。
“纪鸣要揭纪响,确实是有私心的,可归根结底还是纪响自作孽。”谢观南又靠到了凭几上,出门大半日,回来又被季熠摆弄着换衣服,把他今日的体力都耗完了,难得他也显出了慵懒的姿态,甚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一个有底线有能耐的东家,总比一个没底线又无能的东家好,至少纪鸣有底线。”季熠说着说着又凑过去在谢观南小腿上摸了一把,“今日跑了这么久,我给你捏捏腿吧?”
谢观南幸而是看到那张俊脸上别有用心、喜滋滋的表情了,不然还真以为这位养尊处优的郎君有体贴伤患的良心。一脚蹬在季熠的膝盖上,把人踹出去一尺多,可季熠不是那么轻易接受拒绝的人,反而欺身上前、撑着双臂伏在谢观南身上,把人圈在了那处。
“季熠。”谢观南不知道拿什么话去对付的时候,就会这么连名带姓叫他。
“说了不会做什么的,我是有信用的人。”季熠看着谢观南的反应笑了起来,真搞不懂他到底是胆大的还是腼腆的,先撩拨的人是他,不让人食髓知味的也是他,真像是属猫的一般,蹭一下回头就走,完全不管被惹了的人心有多痒,“谁家好人像你这般,亲了不给讨还的?我那么不值钱的吗?”
谢观南被倒打一耙到张口结舌,既然说不出话,那么被季熠得寸进尺地亲回去也就理所当然了。可是能感觉到季熠确实还是顾及到伤患的,动作温柔克制,说亲一下,也真就是点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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