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九十二（第1页）

春日的花影城，暖意融融，城中花木初绽，若有若无的香气充满在一条条街巷之中，街上的行人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单衣，仿佛要将积累了一整个隆冬的郁闷都抛进这春风里。

刘夏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头一回离开雾云山，他认真地看着周围的行人和房屋，还有热闹的集市，又一次忍不住讲手伸入怀中去触摸那面魂幡：若是蕊儿还在该多好，这样生机勃勃的世界也想让蕊儿看一看。

“刘夏，你吃过片糖么？”正在出神的刘夏，被纤云的呼唤惊醒，见她手中捏着块儿白色的片糖，已经凑到了自己嘴边。

刘夏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巴，纤云把一小块片糖放进他嘴里，笑着问：“如何？喜欢么？”

刘夏小心翼翼地在口中品味着那块糖的滋味，原来这就是糖么？蕊儿还没有吃过，蕊儿……刘夏一边细细咀嚼着片糖，眼泪簌簌落下，纤云收了笑意，微皱眉头说：“你又在想刘蕊了么？”

“我没关系，只是从未吃过糖，从前只在书里见过，没想到糖这么好吃。”刘夏用手背胡乱地抹着脸，纤云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他，飞星斜里蹿了出来，一把夺下纤云的手绢，迅速将刘夏的衣服下摆扯上来在他脸上粗暴地擦擦，不耐烦地说：“不是想喝甜汤么？快些进去吧。”

飞星这一顿搓揉，将刘夏那张白嫩的小脸搓地通红，纤云看了飞星一眼，心想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如此小心眼，正想说上一句，却听旁边屋檐下头一边纺线一边儿闲聊的老太太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哎哟，这肯定是个后爹。”

旁边挨着她正搓着一根麻绳的老妪不太同意纺线老太的判断，撇着嘴说：“说不好！我看那丫头年纪还小，那个也许是弟弟，哟，这种姐夫可要不得。”

飞星的听力何其敏锐，将两个老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无奈地看向纤云，纤云玩心大起，眼睛一转对刘夏道：“别哭啦，爹爹该生气了，快进去，让爹爹给你买甜汤喝。”

刘夏一脸懵地被纤云拉着进了甜汤铺子，飞星摇着头跟上去，刚才先说话的老太太立刻得意道：“瞧瞧！我就知道是后爹，这当妈的也不怎么样，真是有后爹就有后娘……”

甜汤铺子里客人不算多，此时还未到中午，飞星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纤云喊了三碗甜汤，跑堂的小哥还特意问了孩子能不能吃糯米云云，十分妥帖周到。

纤云等甜汤上桌觉得无聊，转头找刘夏说话：“对了，你和刘蕊究竟是什么关系啊？都姓刘，是兄妹？还是姐弟？”

“蕊儿……”刘夏有些迟疑，飞星一道目光投来，他不知怎么就觉得除了说实话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他咽了口唾沫缓缓地说：“她是我女儿。”

“噗……”纤云一口茶水喷出来，一个小正太突然说谁谁是自己女儿这种画面深深震撼了她。

“三十五岁有个女儿也不奇怪啊，你们为何要抛弃家园，到异世界来？”相对纤云，飞星则淡定得很，毕竟刘夏在他眼中就是个靠装嫩卖萌，意图接近他的小莲藕的无耻男人。

“我们的故乡，在百余年前爆发了一场瘟疫。”刘夏的眼神暗淡下去，开始讲述自己的曾经：“那场瘟疫过后，人口锐减，整个世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三碗甜汤！三位请慢用！”跑堂的小哥手脚麻利地将三碗甜汤放在桌上，纤云将其中一碗推给刘夏：“你先尝一口吧，花影城的甜汤很好吃的。”

刘夏用勺子搅动了一下甜汤，看着碗中荡漾旋转的甜汤，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继续说：“瘟疫过去的多年后，人们发现新生儿的出生率越来越低，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整个世界的男子都丧失了生育能力，物种的灭绝就在眼前。”

“啊？”纤云的脑中立马上演了一部男频末世种马文，不可描述几百万字……

刘夏的声音又响起来：“我一开始就是个实验体，在百年前的瘟疫结束时，就有学者预见了物种繁衍出现问题的未来。据说我的父母都是参与研究计划的科学家，他们将我冷冻了起来，果然百年之后我排上了用场。”

“嗯……这是让你苏醒过来，做……咳咳。”飞星见纤云瞪过来，一咳嗽收住了话。

“就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我成了一个繁育的工具，我能看出女子是否具有生育能力，能看出女子排卵日期，也都是作为一个繁衍工具，所谓的最后希望，被附加的能力。”刘夏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甜汤，口中却泛着苦味。

“那，你是不是挽救了你们的族群……”纤云问道。

“呵……”刘夏放下勺子，无奈又冷漠地嗤笑出声：“可能还是那场瘟疫的影响吧，能成功受孕的女子也是越来越少，即使怀孕，胎儿也很难成活到分娩。就算将受精卵放入最高端的实验室进行培育，也是无法成活。”

“你们怎么就只冷冻一个男子，这留就该留一对才有道理啊。”飞星语气嫌弃，心道那个地方的人怕不是脑子有些不好使吧。

“正是这个道理，的确也有被冷冻保存下来的女子，我不知道像我和她这样的实验体，是不是还有很多。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呆在实验室里，被解冻复苏以后，也是一直呆在实验室里。”刘夏的声音带着丝沙哑，这些回忆对他来说一定很痛苦。

“后来我认识了她，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和我一样都是从小被冷冻起来的，我们的经历如此相似，我知道她是能明白我的难过与痛苦的……”刘夏捧起甜汤又喝了一口，赞了声好吃，接着道：“后来她怀孕了，并且奇迹般地撑到了分娩，她生下的孩子就是刘蕊，我们的女儿。”

刘夏说到女儿，眼神中多了一线光芒：“虽然我只能远远地看看蕊儿，可是她真的太可爱了，她是我们整个世界的希望。我很想和与我共同孕育这个小生命的女人分享喜悦，可他们告诉我，她死了，在生产之后就死去了。”

纤云也喝了一口甜汤，想着那般景象的末世，真是不寒而栗。刘夏说：“接下去的很多年，我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只知道来实验室的人越来越少，周围的一切越来越破败，直到有一天……”

刘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我的女儿。”

“我不想去管什么族群，也不想去管任何人的死活，于是我带着蕊儿逃走了。”刘夏轻轻按着胸口，那里头有那面魂幡，有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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