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
春寒料峭,河水里泛着冰碴,光秃秃的杨树扭曲着丑陋的枝干,蛰伏在这偏僻的小镇里,似是会随时暴起。
冷风透过窗缝裹进来,惊动了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人。
“妈”
“我的田田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浑身酸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眼眶也像是被什么压过一般的酸涩无比,但这会儿她确定自己没有错,眼前这人绝对是她妈,亲妈,杨海琴。
“傻孩子,睡一觉就不认识啦”
杨海琴这会儿上去还不到四十,未被岁月打磨的江南女子,柔和的眉眼,温婉又清丽。
“妈”陆田田猛地起身抱住了她的脖子,她心跳的很快,就怕是一场梦,死死的抱着妈妈的脖子不放,眼泪却如泄洪一般,止也止不住。
杨海琴无奈又心疼,只好不住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妈保证会让你去上学的,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乖乖养好身体,我们田田也能去县里高中上学。”
她都记起来了,这会儿应该是她初三下学期,父亲将母亲辛苦攒下念高中的钱送去给姑姑家表妹宋知兰
病,本身就不想让她念的父亲便有了理由,打算让她直接辍学在家,而她在和父亲求情时,父亲连打带骂的将她全部课本丢进了河里,她不管不顾在下河捞后,一场高烧差点夺去小命。
着母亲在一旁熟稔的和面,她的心里一片明亮,此时的她无比感念上苍厚,让她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她所求不多,只要母亲和弟弟都平安顺遂,她便此生无憾。
杨海琴是个勤快人,家里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会儿见女儿醒了,也就安下了心,坐在一旁着她喝了一大碗面片儿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烧退就好一半了,你在家好好待着,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陆田田听到这儿,顿时警惕起来,登时放下碗道“您去哪儿我陪您一块去”
“你胡闹什么,这才退了烧,安心在家待着。我是去医院你小姑他们一家,你爸也在那儿呢。”杨海琴面上没什么变化,但陆田田还是敏感的从她眼中察觉了一分苦涩。
说到这儿,却是陆田田始终不愿意提及的回忆,上辈子他们一家被姑姑家压榨,杨海琴整日里打两份工,还要打毛衣赚钱支撑这个家,可是得到的钱却全进了那么一家人的手上。就在一次她好不容易结了钱,想给弟弟买些他念叨了许久的羊肉时,被一辆横冲直
撞的汽车撞断了腰椎,从而瘫痪在床。
而讽刺的是,那个被宣告得了不治之症白血病的表妹,在她妈妈出事后不久,也查出来不过就是有些贫血罢了。
就是这么可笑的一家人,在妈妈瘫痪后却硬是劝着父亲跟母亲离婚再娶,母亲郁郁而终,弟弟也成了没有管教的孩子,再后来有他消息时,已经是他未满十八岁却因赶上严打,偷家具倒卖便被判枪决,全家没有一个人认他,父亲领着一个系着红领巾的小胖孩儿站在不远处斜眼着,一脸的冷漠,只是在向小胖孩儿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笑意。
那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场景,一颗心仿佛都凝固了,上辈子所发生的种种,这辈子她都不会重蹈覆辙,想到这儿她不由握紧了拳头。
“妈,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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