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渭取出碗碟,给两人倒了酒,端起自己的那碗一饮而尽。
“公子,你在天牢里呆了十多年,在我这天牢任职的二十年来见过的狱囚中,算是最久的那一批了。”
“其实我当年第一眼看见你时,就觉得可惜。”他双眼微眯“令尊尚书大人,曾在我的老家冀州做过太守,我娘从小就告诉我,大人是个好官。”
“如果不是大人,我家早在蝗灾那年就散了,哪里还有如今的我。”
“可就是大人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却偏偏死在那群尸位素餐的老家伙的前面。”
陈渭嗤笑一声,喃喃低语“你说……修仙真的有那么好么,长生就真的那般诱人?”
“社稷也不要了,民心也不要了,忠心耿耿的重臣也能随手摒弃……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久视。”
“可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
景云微微抿酒“人这一辈子,最害怕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曾经拥有过,却即将失去。”
陈渭闻言一怔,哈哈大笑“公子不愧是公卿世家,读的书懂的道理就是比我这大老粗多多了。”
他笑着笑着,神情逐渐寂寥:“是啊,都害怕失去,所以要紧紧攥住自己仅有的东西。”
景云沉默地看着他,不知从何接起话头。
还是陈渭率先打破沉默。
“哈哈哈,怎么还越扯越闷了。”他举杯示意“不谈那些郁事,就说眼下圣上归天,太子即位就在眼前,等到新帝登基,免不了要大赦天下,
公子离开天牢的日子不远矣!”
“其实我还挺习惯这的。”景云举杯,笑了笑。
“等公子还了自由身,我带你去见见我闺女。”陈渭无奈一笑“自从我把你讲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说与她听后,就吵着要来和你玩。”
陈渭有个女儿,这事景云是知道的。
在三四年前,陈渭成家,对方是京城一家酒坊的酒娘,为此还捎了几壶亲家的酒水分与景云喝。
一年后诞下一女,陈渭甚为宝贝,特地买了只烧鸡来找景云这个“文化人”探讨取名。
为了对得起这份信任。景云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又是生辰八字,又是星座塔罗的。
好一番推敲否决后,终是敲定“槿榆”二字。
陈槿榆。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名字却由自己亲手思构的小丫头,景云也颇为好奇。
陈渭五官还挺白净端正的,想来小姑娘也不差,至少用这個名字不会尴尬。
二人接着又聊了些京城趣闻,狠狠地批判了一番权贵们的腐败堕落和花样繁多,直到酒壶见底,日上三竿,方才离去。
……
刑部司。
陈渭一身校尉装束,趋步而入,见殿中一位头花花白的老将坐在主位,连忙拱手。
“抱歉吴大人,下官来的迟了。”
吴都尉冷哼一声:“眼下正是大事将成之日,你不好好当值,又跑哪里去偷闲?”
陈渭讪讪一笑:“下官……寻好友喝了点酒。”
“圣上殡天,禁止饮酒作乐!”吴都尉蹙眉“你这要是被对面那帮人给落了口实,我又少不了一番麻烦事。”
“下官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陈渭尴尬地拱手“这不是看见大事将成,心里高兴,也就多喝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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