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脸埋到他怀中去,他紧紧的箍着她,就像重逢的那一刻,可是这一刻更甜蜜,更笃定。这么久,这么远,从初次相遇到如今,隔了这么久,中间那样多的人,那样多的事,他到底是等到了她。
他的声音像是梦呓一样“静琬,你还记不记得”她嗯了一声,他没有说下去,她也并不追问,其实与她的一切都像是在梦境,哪怕是现在明明相拥,可是因为等了太久,总觉得甜美得如同梦境一样。但这梦境如此甜蜜沉酣,哪里舍得去多想。他只觉得仿佛那一日,从城外打猎归来,她靠在他肩头睡着了。晚春的微风吹得墙上凌霄花枝影摇曳,她的发丝痒痒的拂在脸上,满襟满怀只有她的芳香。他坐在那里,四下静无声息,心中只唯恐她醒来,只愿这一刻长久些,再长久些。
此生终于等到了这天长地久,一颗心安逸踏实,因为明明知道她是他的,明明知道这一生一世,她都会是他的。她的笑颜那样甜美,黝黑纯净的瞳仁里,唯有他脸庞的倒影。她的唇上有甜美的气息,他吻在她的嘴角“等仗打完了,我要给你最盛大的婚礼,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两个有多幸福。”
她只含着笑,他握着她的手,原来这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何叙安本来性格极沉着,今天不知为何,只是坐立不安。负着手在屋子里徘徊,走了好几趟来回,又墙上挂着的钟。这间大的办公室是慕容沣日常处理军务的地方,墙上挂了好几幅军事地图,桌子上小山一样的军报、电报、往来文,另外还搁着好几部电话。那种杂乱无章的摆设,很叫人了心中添堵。
他坐了一会儿,起身又踱了几步,听着墙上的挂钟嘀哒嘀哒的声音,心里越发烦躁,想了一想,终于走出去,顺着走廊一直往后,后面小小一所跨院。天色已晚,那院子里小小一个花园,园中花木葳蕤
,沈家平正坐在那里哼着小曲儿掰花生米吃,见着他打了个招呼,何叙安往后望去,后面又是一重院落,门口的岗哨站在那里,隐约可以见里面巡逻的侍卫走动。他问沈家平“这么早六少就休息了”
沈家平说“才刚吃了晚饭,说是过一会儿要陪尹小姐上街买东西。来这年内,真的会办喜事了。”何叙安听了这句话,不禁深有感触,长长叹了口气,用手将那花生的壳子,一只只按着,咔嚓咔嚓,按得瘪平。最后拍了拍手,拂去碎屑,说“没想到这位尹小姐可以修成正果。”沈家平笑道“六少的年纪,早该结婚了,几位老姨太太总是念叨,只是他不耐烦听。上次去乾平见程家的人,那样危险的境地,却非得要见一见尹小姐,你不就说六少是认真闹恋吗”
何叙安笑道“恋归恋,结婚归结婚,这是两码事。”沈家平哈哈一笑,说“按照法律,他们已经算是结婚了啊。”何叙安随口道“现在是民主社会,法律嘛当然是要讲的。”他本来心情十分不好,可是现在像是突然有了点精神“尹小姐来了也好,六少起居本来就乏人照料,女人家心细,比成班的侍卫都要强。大帅当日不总是夸四太太是随军夫人吗再说六少平日总是惦记她,现下终于在一起,六少也省心不少。”
沈家平因为慕容沣脾气不好,而近来军务繁忙,自然性子更是急躁,所以侍卫们老是挨骂,自从静琬来了之后,沈家平还真觉得松了口气一样。何况静琬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在军中丝毫没有骄矜之气,常常穿男装伴随慕容沣左右,承军南北两线同时作战,自是十分艰苦。而她随着慕容沣辗转各行辕,千里奔波,矢林箭雨中不离不弃,所以慕容沣身边的不少将领,先是侧目,而后狐疑,到了后来,一提到“夫人”,总忍不住赞一声,钦佩不己。连外国的记者,也在西文报纸上刊登慕容沣与她的合影,称赞“慕容夫人亦英雄”。
所以这天跟随静琬的侍卫孙敬仪来告诉沈家平“夫人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在那里掉眼泪呢。”沈家平说“胡扯,夫人怎么会哭。”话一出口,又觉得她虽毅
决坚强,但终归是个女人,自己这句话也太武断了,于是问“那夫人是为什么在哭”
孙敬仪道“前天攻克了阜顺,缴获了许多东西,都堆在仓库里。夫人这几天正说闷得慌,我就去仓库里随便拿了两本和几份报纸给她,不晓得为什么,刚才我见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掉眼泪。”
沈家平素知静琬的性子十分坚韧,有次从马背上摔下来,也没见她红过眼圈,所以听孙敬仪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有几分惴惴。想了想说“六少还在开会,我去夫人有什么吩咐。”
大军南下,此时行辕设在距阜顺不过三四里的一个小镇清平,因为驻防地方不够,所以征用当地缙绅的民宅设立行辕。清平镇虽然不大,但自古便是驿路要道,所以虽是民宅,但九进天井,数重庭院,极是宽敞精致。静琬所住上房之前的庭院中,摆了数百盆菊花,簇拥得花海一样,沈家平远远瞧见静琬立在窗前,默默凝望那锦绣样的花海。他们都素来敬畏静琬,于是一进屋子,在十来步开外就行礼“夫人。”
静琬平日甚少用脂粉,奔波间甚至多穿男装,此时因为在行辕里,不过一袭寻常的墨绿丝绒旗袍,脸上却薄薄扑了些粉,虽然如此,犹能出眼角微红。他在心里思忖,静琬见他的神色,勉强笑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你不要告诉六少。”
沈家平瞧她的样子,像是十分伤心,但他只是侍卫队长,许多事情都不好过份追问,只得道“夫人如果有什么事,可以交给家平去办。”静琬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依你,什么时候可以攻克乾平”沈家平听她这么一问,大出意外,因为她虽在军中,几乎从来不过问军事,平日多忙的是些慰问伤兵、抚恤眷属之类琐事。他踌躇着答“前线的事情很难说,总不过这几天吧。”
静琬又嗯了一声,沈家平眼尖,瞧见一旁梨花大案上搁着一张报纸,拿起来一,只见是数日前的一张颖州日报,版面上极醒目的粗黑告示“尹楚樊与尹静琬断绝父女关系之声明”,他一目十行,只见语气极为激烈,称“不肖女离家去国,是为不忠;悔婚出走,是为
不义;未告之父母,是为不孝。”称“不忠不义不孝之人,不见容尹氏宗族,是以声明与其断绝父女关系”
静琬见他到报纸,凄然一笑,说道“沛林就快回来了,你将这个拿走,不要叫他见。”沈家平自识得她以来,从来未见她有这样的神情,心下恻然,低声道“此事还是告诉六少的好,夫人受了这样的委屈,到时侯六少可以出面解释清楚的。”
静琬眼中泪光盈盈,转过脸去,声音低微如同自言自语“连我的父母都不要我了,还有什么值得去解释”,,,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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