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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顽石
刘迎数着拍子,敲到第三百十下时候,手就脱了力。
一旦停止敲击,再登闻鼓供万民诉冤庇护,他便只成了城墙上小民,可被金吾卫随时击杀。
所以能停。
三百五十下,他听见极遥远地方铁骑声动。三百八十下,城墙底下聚起了好多,乍望去竟都外商。四百下,拔箭,呲地一声,扎过了朱门前铁栅。
五百下,空旷官道上,飞一只蓬海东青,海东青身,漫长兵伍。嚓嚓嚓步伐划一,向城墙处奔。
他从未站在个角度俯瞰过京城,只觉那交叠官道如巨大龙脉,而兵伍龙嚣张。逐渐星子亮起。那骑兵手里带了球箭。
弓箭直直遥望他。
刘迎心倏忽停了一瞬。可他能出声,喉咙哑着。他半个废。就在那时,一柄闪着寒光刀横过,遮蒙了尘鼓面,巨大下坠重力梗在他双臂间。
“跟们进殿里去。”
陌生金吾卫对他冷冰冰地说。
要开始审他了。
刘迎放了鼓槌,跟在那金吾卫身。他今天卸了官,穿着百姓布衣,第一次体会金错刀重量。可惜他安分做了多少年百姓,从受过此刀保护。而那一脸厌金吾卫&xeoo忽然用刀背着他下了几级台阶,手上加了力同时在他耳边轻轻道:“依看,里面正僵持着。”
“你要翻了案,如改个口,要运气好,判个流几千里,能保下条命。”
刘迎默然。当然他也可能再出声。默然过他心。前广袤皇宫空地,要穿过大殿才能走进重重宫阙。他看了看高远天,又低头,朝那金吾卫做出个僵笑。手上血倏忽滴在青砖上。被鼓槌磨。“拿个包着。”
那刚刚才冷言相劝陌生递一卷布条。
总如此。总要等到个时刻,刘迎才知道别真他好。否则会劝他停下,许再翻一桩旧案?就像那十三年前衙门里青天大爷,给了他一个响亮耳光,要他从此再上诉,好好过自己子去,小命许能保。
他遥遥远望殿中,烛光亮如白昼,刺得睁开,模糊中看见好多好多座椅,蛇形排列下,&xeoo空了大半,唯独坐着些重要朝官、皇亲和蒙贵族。刘迎狠狠眨了眨,才勉强从视线重影里,看见两个特别。一个破旧布袍,一个官巍然。那做了他喉舌,大半个时辰前替他高声诉冤。而如今双双跪在龙椅前。
走得更近,听见殿中声渐起。
“宣:卫岱一扰乱宫宴,大敬。”
“裴氏女携侍卫擅闯大殿,冒犯圣上。”
“而金吾卫刘迎,自刎失声,&xeoo仍召集贼党,无凭无据,诽谤太祖,该诛九族!”
刘迎怔然,连同押送他那金吾卫也大惊。“谁在说话?”
那金吾卫问。“听声音司礼监。”
面个小卒接了话。几一时间都止步前。离大殿只差十数级台阶。看一场杀头罪愆。“刚才好好说要审案。转就样?”
金吾卫惊恐。知何处飞寒鸦凄凄撞着屋角龙。城墙高楼间陡然卷起狂风将几袍带纷飞,恍若奔走停,霎时间,惊雷滚滚中,刘迎看见龙椅前,一道寒光。
嚓――
一颗头颅骨碌碌滚落。
那周澜海脑袋。嘴张着,脖颈成烂。
殿前小卒们吓得高声尖叫,押送刘迎金吾卫如一尊木雕泥塑,愣怔站在原地。下一瞬,那押着刘迎刀背在失魂中被翻了面。他睁睁看着刘迎在天地变间朝着城墙狂奔。“你去哪儿?”
他喊,&xeoo倏忽想起那个哑。霎时间又一道惊雷。漫天乌云中一轮孤月。城墙凹凸边在月下如同兽脊背。而脊背上逐渐现出一个小影子。刘迎又一次跑到城楼上了。咚!鼓面再响,一力震南北,耳欲聋。而就在那大鼓震响,殿中紧接着,传高声绝――
“僧录司仵作宋昏――”
“僧录司副主事林斯致――”
“现替金吾卫刘迎击鼓伸冤,诉开平十四年化虚引诱刘迎至利运塔,被太祖囚娈童一案!刑部案卷证!”
金吾卫张大了嘴,只觉嗡眩。一群小官能样胆大梁气数,巍峨宫宇他微微抬头,看黑鸦猛撞着龙,终于脱力落进殿里。羽毛落了几,混着血黏染纤尘玉砖,而那地如镜上,映出两个跪得笔直影。他们周围,隔了数步围了一圈密密箭镞,侍卫们在弦上弓。
“疯子”太颤声。周澜海头颅就孤零零躺在殿中。方才快刀斩乱麻砍下头,正那名叫宋昏仵作,长得和她梦魇里少年十成肖似一双。她只觉浑身血冲至头,脸面如被沸水刮过,听见鼓钹震天中,一句接着一句。
“僧录司仵作宋昏
――”
“僧录司副主事林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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