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大祭师的声音说道:“很好,很好。蒙着眼睛做什么?快除掉了,蛇王要看看他的脸。”
楚瀚此时眼前一亮,但见处身于一间极大的石穴,满墙满地都爬着不同颜色、大大小小的蛇只,当中有张花岗石制的宝座,椅臂雕刻了两条粗大的蟒蛇,蛇首昂起,蛇信吐出;宝座上披挂着金色、银色的锦缎,似乎甚是昂贵,但放置随便,污渍处处,显得颇为凌乱肮脏。就在那一团脏乱的锦缎当中,斜躺着一个身穿亮锦袍子的胖子,容貌丑怪,与那大祭师颇为相似,看来很可能是兄弟。胖子双眼无神,头顶光秃,脸如猪肝,嘴唇厚而软,皮肉松而垮。楚瀚一见他的脸面,便不自禁想起了京城中的皇帝,心想:“想来一个人若沉迷酒色多年,便都成了这副模样。”
那胖子身旁立着几个年轻秀美、身材婀娜的少女,一个替他扇扇子,一个替他捶腿,一个替他揉肩。这等宫女环绕的阵仗也与皇帝颇为相似,只不过这洞穴阴暗简陋,用物粗糙鄙俗,人也远不如中土人物干净俊秀,看上去不但毫无威严,更有点儿滑稽,甚至惹人同情。
大祭师站在那胖子的身边,低头说道:“蛇王,这孩子闯入蛇族的地盘,今晚咱们放他的血去祭蛇神,你说好吗?”
那胖子口中嚼着不知什么药草,眼睛半睁半闭,没有回答。大祭师又陪笑道:“蛇王,童男的血最好喝了,蛇神一定会很高兴的,你说是不是?”
那胖子蛇王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嗯,童男的筋,童女的血,都是天下珍品,好吃啊,好吃!”
楚瀚只听得毛骨悚然,大祭师若是疯子,那这蛇王想必是疯子中的疯子。
但听大祭师道:“这么说来,蛇王想喝童女的血?”蛇王“噗”的一声,将口中不断咬嚼的一团墨绿色的事物吐入一旁的铜盂中,点了点头,抬眼望了楚瀚一眼,说道:“这小子,不是汉人。”
大祭师一呆,又望了楚瀚一眼,说道:“他汉语流利,该是汉人。”蛇王不置可否,又从身边的银盆中抓起一把草药般的事物塞入口中,开始咀嚼,说道:“你说还有一个童女?”大祭师道:“正是。”蛇王道:“那为何不喝童女的血?”大祭师连忙点头道:“说得是,说得是。那我们便改为用童女的血来祭蛇神。我立即便带她来给大王过目。”对手下挥手道:“换人啦,换人啦!快将这小子押了下去!”那几个蛇族手下便将楚瀚的眼睛再次蒙上,将他抬起,走出那巨大的石穴。
楚瀚听见大祭师跟在众人身后,口中念念有词:“蛇王要喝童女的血,嗯,童女我们有的,童女正好有一个。那刚好了,蛇王要喝童女的血,那么今夜就放她的血来祭祀蛇神,这样蛇王和蛇神都会高兴了。时辰没到,时辰到了,再带人去,免得他三心二意,摇摆不定,待会又要换来换去……”
说着说着,一行人已回到牢洞的铁栅之前。大祭师让手下将楚瀚扔回牢中,关上铁门,对着百里缎笑眯眯地道:“大好消息,大好消息!蛇王有令,今晚先以童女来献祭。他说蛇神比较喜欢喝女子的血,杀个女子,用她的血祭拜,蛇神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罢望着百里缎,啧啧两声,说道:“我们这儿好久没有牺牲童女了,今夜想必精彩得很,精彩得很!”说完便笑着走了开去。
百里缎脸色煞白,转向楚瀚,怒喝道:“你对他们说了什么?你陷害我?”
楚瀚甚是无辜,老实道:“我什么也没说。是那蛇王自己说喜欢吃童男的筋,喝童女的血……”
百里缎喝道:“胡说八道!”眼光不断往洞口望去,似乎生怕立即有人来捉她去放血祭神,口中说道:“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楚瀚见她慌张惊恐的神情,心下甚是痛快,忍不住冷笑道:“怎么,我被捉去作牺牲祭蛇神时,你开心得很;换成你去作牺牲时,反要我心生同情,出手相救么?”
百里缎哼了一声不答。楚瀚故意悠哉地道:“你说我是公公,不用担心,我瞧你也未必是童女,又何必担心?”百里缎呸了一声,双眉竖起,喝道:“死太监,少在那儿说风凉话。我死了,你也活不长久!”
楚瀚知道这话确实不错,两人此时若不携手合作,奋力一搏,绝对都没希望活着出去。他心中思虑:“这百里缎骨子里虽然凶恶狠辣,但外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世间少见。那蛇王应是好色之人,如今只有靠她的美色,才有转机。她若得手,我也才有希望得救。”当下说道:“你若求我,我或可教你一个方法,救你一命。”
百里缎忙问道:“什么方法?”
楚瀚道:“我想那蛇王不会这么容易便杀了你。”百里缎道:“却是为何?”
楚瀚甚觉难以启齿,迟疑一阵,才道:“蛇王看来颇好美色。”百里缎道:“那又如何?”话才出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羞又怒,一张脸涨得通红,喝道:“胡言乱语!我百里缎岂是那等人?”
楚瀚与她相处虽短,却也知道她性情暴戾,高傲冷酷,宁可被杀被剐,也绝不会肯以美色相诱敌人。但是此时生死交关,他也只能尽力说服她,当下说道:“你听我说,眼下唯有这么做,才救得了你自己的性命。我刚才见到他身边跟着几个女侍,样貌都十分姣好,因此推断这蛇王当是好色之人。他在亲眼见到你之后,一定不会舍得杀你的。他们将你带去神殿之前,会先送你去寝宫给蛇王过目,那时你定得抓紧机会,让他注意你的美貌。若不如此,你将一条命送在这蛮荒之地,让一群疯子放血而死,你想想,值得吗?”
百里缎想起鲜血流尽而死的恐怖情状,心中也没了计较,迟疑半晌,才道:“你……你说我该怎么做?”
楚瀚道:“你得让蛇王注意到你,让他惊艳于你的美色。你的武功想必高出他许多,只要他们替你松了绑缚,你自有办法对付他。”
百里缎怀疑道:“我……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他注意到我?”
楚瀚暗叹一声,心想:“这女锦衣卫除了伤人害人,什么也不懂。”耐着性子说道:“这一点儿也不难。你手脚被绑着不能动,必得用脸色和眼神来吸引他的注意。”但见百里缎一脸迷惑狐疑之色,只好又道:“你看着,好像这样。”说着装了个含情脉脉、秋波荡漾的神情。
百里缎恍然大悟,也试着做出同样的神情,但脸色看来十分生涩僵硬。楚瀚只看得暗暗摇头,但他不想让她泄气,忙称赞道:“好极了,就是这样!教你这么一望,任何人都抵受不了,一定会被你迷住的。”
百里缎听了,双颊不禁一热,心下感到十分荒唐,自己竟得向个小太监学习如何色诱男人!当下呸了一声道:“你的话半句也信不得。一个太监知道些什么?”
楚瀚也不争辩,心想:“我知道的可多了,至少比你多得多。”他脑中忽然闪过红倌的面容,心中一暖,回忆起自己与她共度的那无数个夜晚;红倌性子直爽潇洒,却又满溢着小女儿的娇俏可喜,时而轻嗔薄怒,时而撒娇撒痴,时而温柔腻爱。但他想起自己此时处境极端危险,忙将红倌置诸脑后,说道:“你可得千万认真去做。他望向你时,你一定得紧紧回望,直望着他的双眼。他若见到你的美貌,一定会动心。”
百里缎不知该不该相信他,沉吟道:“之后呢?”楚瀚道:“他若动了心,多半会让人解开你的绑缚。你解除绑缚后,便跪在当地,假作恐惧发抖,说道:‘请求大王哀怜,奴婢愿意一世服侍大王,请大王不要杀我!’”
百里缎皱眉道:“为何不立即出手杀了他?”
楚瀚摇头道:“押你过去的那些家伙还没离开前,你若贸然出手,他们定会群起而攻,让你难以走脱。因此你刚被释放时,需得做出乖顺柔弱的模样,一点也别反抗,让他们放下戒心,之后再慢慢寻找机会下手。”百里缎点了点头。
楚瀚又道:“最好的时机,是在他准备开始对你无礼的时候。这时他想必已将手下都遣了出去,室中只有你与他两个人,出手成功的机会较大,逃脱的机会也大。”
百里缎迟疑道:“但是……但是他若真对我无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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