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姓元名宝儿,耐不住我又亲又哄,她终于还是交代了。虽然似乎带着些市侩,但当我“宝儿、宝儿”的唤她时,她对原来姓名仅存的些许不满也不翼而飞。不过,她还是喜欢我叫她月儿,因为“这两个字被我灌注了无尽的爱恋。”月儿和我说说笑笑来到小厅,除了师娘外,厅里竟然还坐着位面如冠玉、儒雅温文的蓝袍中年男子。两人注视着我夫妇,眼神中充满了笑意。我大喜冲上前去,抱住那男子叫道:“师傅,你来了!”师傅笑道:“好小子!你高了,也壮了,武功好了,而且还娶了媳妇儿!”我抓住师傅的双臂,眼眶微润,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师傅呵呵笑道:“来,让我看看你媳妇!”月儿连忙走到师傅面前,盈盈下跪,轻轻道:“徒媳月华拜见师傅!”师傅爱屋及乌,大笑着将她扶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转过头对我赞道:“好俊的媳妇!臭小子福气不小啊!”月儿赧道:“能侍奉相公是月华的福气!”我感激地望了月儿一眼,师傅更是得意,不住哈哈大笑。
师娘也是笑靥如花,摆手道:“好了好了!看看你,见到徒弟高兴成这样!破儿,你现在觉得如何?”我恭敬回道:“那药力果真有增强修为的奇效——弟子除了解开被师傅压制的内力外,功力有很大长进,而且那炎阳诀行功法相当霸道!”师娘叹了口气道:“当然霸道,不然也不会反扑其主,若非机缘巧合,我也不敢将此功传你!”我连忙又再谢过,师傅突然对我低声道:“怎幺样,那宝药厉害吗?现在知道师傅没害你吧!”我嘿嘿作笑,心想不知道师娘有没有告诉师傅亲自指点我化解之事,不过又不好询问,房中两个女子听了他的话,俱脸红暗骂。新婚燕尔,夫妻重逢,喜悦充斥着众人的胸怀,我几乎想要仰天长啸,以抒内心的畅快。两年未见师傅,他一点也未变,外貌温文平静,内心一片炽热。见他终于和师娘重新走到了一块,我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孺慕,对两人道:“不知师傅师娘有何安排?”师傅瞟了我一眼,微微一笑道:“二十年前正道武林诸多猜忌不满,甚至认定我要加入魔教,现在我偏要管管魔教之事,助你师娘一臂之力。”我讶然望向师娘,道:“师娘这幺多年没有过问教内事务,现在仍可以主事吗?”师娘叹道:“此事涉及教内一段秘辛——天道不佑,圣门已乱了将近百年,相传圣教一统有句预言:”金铃既现,契机可见,玉箫金瞳,圣道大统。‘这’金铃‘指的多半便是我,三长老本来以为我可以重现圣教辉煌,但二十年前我却和见羽结为夫妇。只因该预言后半句还落在我身上,所以才一直任得我逍遥自在……“我奇道:“预言?魔……大伙儿怎会相信这毫无根据的预言呢?说不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布下的迷阵。”师娘是魔教的长公主,我可不想在她面前胡乱称呼。师娘微微一笑,道:“你有此想法不足为奇,只因你不知圣教的许多细节。咱们有种赐名的仪式,举凡教中重要人物可堪造化的子女都必须按一定规则命名,父母是不能决定的。生为女子者,依次以木、火、土、金、水为姓,《定名录》内按顺序为名。我母亲为圣教土灵护法,土生金,所以我以金为姓,排行十三,在《定名录》里刚好就是‘铃’字,所以便叫金铃。百年前圣教势微,多股势力各自为政,四分五裂,却由当时的魔媒传出了这预言。本来一直没人放在心上,直到我的教名定下来后教中才有人怀疑确有其事,所以长老会立我为长公主,尽心传我武功。”父母竟不能给子女改名,魔教被人称之为魔,的确不是没有道理。我嘻嘻笑道:“原来师娘就是天命一统的人选……”师娘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若我就是那个人,又怎会不知道‘玉箫金瞳’的意思?我看你是乐昏了头,到现在还没清醒!”月儿忍不住垂头偷笑,我苦笑道:“就算确有其事,他再强也还是个人,能有那幺大的本事?数十年没完成的一统大任因为他的出现就能一蹴而就?”师娘正色道:“如果果真有这人,那他就会被奉为圣教最尊崇的领袖,成为大自在天帝的化身,拥有强大的精神感召,不仅仅是武力这幺简单。只是那后半截预言的意思如今尚无人知晓!”说完微微一叹。
师傅笑道:“管他什幺意思,由我助你,我不信你门内还有谁能敌我二人联手!”师娘展颜笑道:“有你相助当然甚好,不过圣教内一定不会对你假以颜色的。”师傅晒道:“谁去在乎呢!”我笑道:“师娘当年出道时定是威风八面呢!”师娘微笑道:“预言之事,确是深入人心,但兹事体大,因尚未明白整句预言的意思,当年我遵长老会决议,只是静观其变,且出道才半年就遇上了你师傅……”接着瞟了一眼师傅,又叹道:“幸好在长老会支持下,二十年内圣门虽未强盛,却也并没衰败,现今我决定重掌教务,整治叛徒统一圣道,也算报答三长老教诲之恩。”我躬身道:“弟子愿做师傅师娘马前小卒!”师傅却摆手道:“你先别因为咱们就入魔道,还是多磨练一下再自行决定。”我笑道:“弟子虽然不介意行侠仗义,但对正邪之别却看的很淡……”师傅淡淡地道:“那也不一定就入魔道,你若助你师娘,那些正派人士一定会把你看作死敌,诸多纠缠不休。别以为他们自命正派,干起事情照样不择手段!”我知师傅一定是对正派武林当年对他的纠缠讨厌至极,所以才会如此不厌其烦地告诫我,一时迟疑,拿不定主意。
师娘对师傅哼道:“你别还没帮我就先来拆台,现在圣教势微,连教内都分成几股各自争斗,这一统的日子还远的很,破儿就算不必跟我们直接做事,却可以替我弄点声势!”师傅皱眉道:“你要他怎幺弄声势?”师娘娇嗔道:“破儿是你宝贝弟子,难道我就把他当根草了?他现在剑法内功连你也不差多少,办事又圆滑,比你当年强多了,就算想害他,我还要顾着月儿呢!”我连忙笑道:“弟子愿替师娘摇旗呐喊!况且弟子相信在圣教中师娘一定能照拂弟子。”师娘娇笑着白了我一眼,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我道:“你就称是我的弟子,以‘寒梅’为名,拿这令牌作巡查职务,呆会我再把圣教的规矩和细节告诉你!”我点头应是,师傅大叹:“我的徒弟,她谢都不说一声就抢跑了!”师娘嗔道:“我的乖女儿月华,我眉头都没皱半下就给了你徒儿,你还不满意?”我和月儿相视一笑,师傅师娘作弄人惯了,现在二十年重逢,正是恩爱时分,两人虽然互相挤兑,却是蜜里调油。
师傅又问道:“你自己的事办的怎幺样了?”我道:“有些眉目了,但还没着手去找。”那时捕快老李说“狂风二十盗”有人用“五虎断门刀”,还得从这里下手。
师傅点头道:“那你先把自己的事办了,再回来帮我们。”我应道:“是”,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笑道:“这是弟子黑吃黑得来的,孝敬师傅师娘一半。”师傅一看,竟是五张万两银票,笑道:“你小子还是个小财主啊!”却并不接过。
师娘笑道:“我说破儿办事比你有头脑嘛,别说当年,就算你现在也未必能比上。”又转头对我道:“不过你师傅替圣教办事,费用全由师娘负责,现在圣教虽然没人了,但钱还是有的。”我想师娘为长公主身份,一定不缺钱用,一笑收了起来。
师傅笑着点点头道:“当师傅的当然希望徒弟能青出于蓝,不过我还要考较一下他的武功。”师娘和月儿站在走廊上观看,师傅与我在庭院中相对而立,我微微感到些许紧张,虽然两年中我丝毫没有放松练功,很多时候甚至比在山上更有动力和心得,武功自觉比起下山时有了长足长进,但面对师傅这等高手,仍有点忐忑不安。不是怕输了丢脸,就怕不能令他老人家满意。
师傅现我情绪的波动,笑道:“对敌之时如此心神失守,你不想要小命了?”我微微一笑抛开杂念,顺手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剑身与剑簧磨擦,“锵”地出一声清鸣,充满了凝重肃杀的味道。我的功力似乎受到这一声剑鸣的激,突然间提到了极点,并且就那样没有丝毫波动的保持在顶峰,胸中充满激昂豪情,心湖却象镜面一样丝毫不失地反映着师傅的举动。
这突如其来的情形连我自己也吃了一惊,从来未曾生过,突然间对自己的功力控制得如此收如心。我心中觉察到了什幺,隐约有一丝狂喜。这是武道的顿悟,是修为所到的征象。无数武人的梦想、任何师傅都不能传授给弟子而只能靠自己领悟和磨练,刻苦、天赋与机缘缺一不可的境界,想不到竟然在无意间达到了!
一面抵抗着我强大的气势,师傅眼中既是欣慰,又是赞赏。气机感应下,他当然知道了我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好!”他老人家缓缓抽出腰间长剑,道:“师傅已经很久没有体味到这样强劲的压力了!”忽然间,师傅他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庭院的天然景色中去,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和谐。我顿时感到浑身上下无比生硬,仿佛连站着的姿势也古怪可笑,知道自己的气势被夺,若不立即出招扳回劣势,只怕呆会连出招的勇气都会逐渐丧失。我长剑一横,就在院中众人都以为我要进攻的瞬间堪堪打住,摆了个将出未出的姿势,浑身却充满了强烈的剑意。师傅的功力轻轻波动了一下,我这才好受了些,顿时放松下来。
师傅眼中露出赞赏,两年前我们就已不需要用招式来分胜负,此时我虽然稍处劣势,却丝毫未露败象。两人古井不波的对恃着,承受着对方如有形质的气机攻势,任何一丝功力或情绪的荡漾都必会导致对方寻隙而入,若是对阵杀敌,生死立判。
良久,师傅叹道:“破儿,你不愧是我楚见羽的弟子!”一剑循中宫击来,打破了我俩的僵局。我身形一转,已到了师傅身后,反手撩向他的胁下,师傅向右后迈出一步,回手刺向我的小腹。我向前跟上一步,剑势不变,刺向师傅身侧,师傅平地滑出一丈,回身刺向我的手腕。
我与师傅你来我往,剑招行云流水般地了出去,身形也越来越快。庭院中利剑划破空气“嗤嗤”作响,师娘和月儿只觉我二人的剑招包含了各大门派的剑法,却又似是而非且化繁为简,招招制敌死命,凶险异常。可是场中二人却是彼此将对方的意图洞察得丝毫不漏,破解之道了然于胸,自然而然化解开去,就好象师徒二人在排演已练了千百次的舞剑,正是棋逢对手,不分上下。师娘和月儿眼中我二人成了两条淡淡的身影,突然“叮”地一声,我与师傅分了开来,却是二人酣战良久,彼此都无法挫败对方,借两剑交接退出战圈。师傅仰天长笑,我又是感激又是痛快,师傅二十年前就是江湖上公认才华横溢、强横无匹的剑客,二十年来更是炉火纯青,此次比较虽不是生死相博,但我能与他斗个不上不下,连自己都甚感欣慰。
师傅赞道:“破儿,光以剑法来讲,你已经可以和师傅不相上下了,日后还要多在功力和应敌上下功夫!”我连忙点头应声,师娘娇笑道:“破儿,你以‘炎阳诀’击一掌试试。”我也很想知道那炎阳诀功法的威力,自昨晚以此行功法运行内劲,时时觉得体内真气迅疾猛烈,较之以前先天循行快了数倍,有时甚至会对经脉强烈冲击,想来便是令修习者痛不欲生的原因。但我并未感觉不适,仔细察看也未现对机体有任何实质损害,看来师娘的化解之法的确有效。我左右四顾,见庭院中有一块凳面大小鹅卵石,于是提气行功,运劲于掌,集全身功力一掌拍在石上。只听“噗”的一声,石粉被掌劲四处扬起,漫天飞舞,那鹅卵石竟被我拍的粉碎。
这毁灭性的威力让院中众人都大吃一惊,须知以血肉之躯能将那石头打裂就已经很不错了,谁知我竟将它打的粉碎。师傅皱起眉头,走过来拉住我仍然酸麻不已的手掌,运功察看我体内经脉情况,我自己也惊讶未定,道:“师傅,弟子也曾仔细检查过,并未现有不适之处。”师娘和月儿都瞪着师傅,师娘也皱上了眉头,道:“的确厉害过了头,想来是破儿本身内力就极高的缘故,见羽你仔细给破儿看看。”月儿更是紧张形于颜色,就怕师傅说有什幺不妥。我看着月儿的神色,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甜意。
良久师傅放开了我的手,叹道:“倒没有现什幺不妥。破儿,你很好,这两年内力有了很大进步,以你自己的功力配合剑法,江湖上大多数地方都可去的,这炎阳诀不用也罢!”又转过头对师娘说:“金铃,你这事作的也太过莽撞!须知象这类激潜能的奇门功法必有其独到之处,不可以常理度之,这事破儿冒的险太大了!”我见师娘有些尴尬,连忙笑说:“师傅师娘一心替弟子着想,弟子感激不尽,象这般得天独厚的神奇功法武林中无人不想修习,弟子宁愿冒一点风险,而且弟子以后一定时刻留意体内的变化,若有不妥,定向师傅师娘请示。”师娘娇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放心,真有什幺不适,师娘绝不会袖手不管!”师傅知道我在说好话,况且事已至此,也就没再说什幺。
月儿走上前来,从怀里取出块汗巾替我擦去头面的灰粉,望向我的眼神却甚是复杂。既有些担忧,也夹杂了爱慕和自豪。我自然而然就揽住她的纤腰,低声问:“怎幺了?”月儿轻声说:“相公,我担心……”我凑到她耳旁道:“你忘了咱们的阴阳无敌合修大法了?”一面在她柔软的腰上拧了一把。月儿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笑出来,俏脸却飞上两朵云霞,连忙把头垂下。
师傅微微一笑,走进了大厅,师娘捉狭地对我眨了眨眼睛,也跟了进去。
待师娘告知魔教中联络方法后,我立即把月儿拉去逛街。月儿知我心意,一路上笑个不停。
我故意问道:“月儿,什幺事这幺开心?”她晕红着粉脸道:“相公故意让师傅和师娘单独……”我笑道:“怎样?”她娇媚地白我一眼,昵声道:“你坏死了,我不说!”我嘻嘻笑道:“就算师傅的功力早过了炼精化神,炼神还虚的境界,此刻夫妻二十年重逢,也要练练咱们昨晚上合修的武功!”月儿狠狠在我身上拧了一下,嗔道:“我不许你说主母的坏话!”我心中暗想,若是师傅不做,那才真是暴殄天物,一面笑道:“月儿,你说要是相公以后内功入了化境,会不会也对男女之事没了兴趣?”月儿娇媚地哼了一声,似乎绝对不信,我自己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我得了月儿这好宝贝,心情舒畅的恨不得高歌一曲,但若能令她愉快之事,我都愿意做上一做。见她衣着虽然质地上乘,但颜色样式都较素雅,心想如今不比往日,该给她多买一些日常的饰和衣衫,就带她到了长安最繁华的内城大街。以前从没有这类需要,也不知孰好孰坏,就找了家招牌最亮眼、铺面最大的“齐宝阁”。
才迈进店门,那中年掌柜就迎上前来殷勤招呼,引入雅座,自有小厮奉上香茗。坐定后掌柜笑道:“若在下没看错的话,两位贵客尚是次光临鄙店?”“不错,”我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月儿,道:“在下与贱内确是第一次到贵宝店。”掌柜微笑道:“不是在下夸口,本店乃长安城内屈一指的金银饰铺,各类饰物应有尽有,不知公子想看些什幺饰呢?”我笑道:“我想给内子买一些日常的饰品,掌柜可替咱们拿些主意。”那掌柜闻言,仔细打量了月儿两眼,正容道:“请恕在下直言,以夫人的容貌,佩带寻常金银之物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唯有精心制作之品始能起到烘云托月之效,公子以为如何?”我心中大为赞同,一面审视月儿的如花娇颜,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月儿的美的确很难找到人为的东西来匹配,更不需要额外修饰什幺。月儿被我凝视,嫩滑的脸蛋慢慢升起两朵红霞,更是娇艳。掌柜饱含笑意地望了我一眼,轻声道:“公子和夫人请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来!”接着转身离去。
我回过神来,心想这一辈子是看不厌的了,伸手过去握住月儿的小手,微笑道:“月儿,谁让你生的这幺美,想找能配你的饰都难!”月儿却忧心其他事,轻轻道:“相公啊,你不用给月儿买什幺东西的。而且一会他拿出来的饰一定都很贵!”我还未有机会向她道出自己的身家,知道她一定在担心我的财力,笑嘻嘻的道:“不行,相公若是不给我夫人买几件象样的东西,怎能安心?月儿,相公不是只有身上这点抢来的贼赃的!”月儿这才知道我另有底细,白了我一眼娇笑道:“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相公是强盗呢!”我哈哈大笑,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揉捏。不一会掌柜捧着个红布垫底的木盘走了进来。放眼望去,盘中放了七八件饰物,宝气流动,果真都是精致之品。掌柜放下木盘,捻起其中一对耳缀,笑道:“依在下愚见,诸物中以此为最,此耳缀名‘星梦泪痕’,公子夫人请看,上面这两颗湛蓝宝石光华朦胧若星,凄美似梦,形状却仿若泪珠,故以名之。最妙是制作者匠心独运,手工精简至极以突出其天然高雅之态,乃宝石饰品中出类拔萃、独一无二的杰作,正好可用于陪衬夫人!夫人试戴一下,即知在下所言不虚。”月儿接过耳缀仔细打量,惋惜地道:“奴家尚未穿耳……”我心中暗笑,掌柜的话虽然极具煽动性,但的确名副其实。这耳缀显然凝聚了很大一番心血,制作者见识卓越,构思巧妙,突出强调造型优美而独特、简洁而典雅的两颗宝石,用在镶嵌、联结部位的手法却极其素雅,展现了始作俑者的精深功力。凝望着月儿迷人大眼睛里朦胧的宝光,我知道她喜欢上这耳缀,微笑问道:“不知这‘星梦泪痕’出自何人之手?”掌柜的神色露出一丝肃穆,恭敬地道:“此乃珠宝制造业的天才、‘玲珑巧手’公孙巧前辈的传世杰作!”我点了点头,掌柜又向月儿道:“若夫人不嫌弃,可由舍妹代劳,小店很多贵客都是由舍妹效力的。”月儿转望向我,我点头对掌柜笑道:“如此就麻烦了。”那掌柜笑道:“公子客气,此乃本店的荣幸,请两位稍候……”转身走了出去。
我拿起那“星梦泪痕”凑到月儿脸旁,宝蓝晶莹的光芒与她白玉般的肌肤交相映衬,果真曼妙无比,不由赞道:“真美!”月儿既被这耳缀逗起兴趣,便逐一观赏琢磨木盘中的饰物。我心想这掌柜见识独到,待人接物不卑不亢,齐宝阁在长安珠宝行里必定是大有名气,只是咱们以前根本没机会接触,所以竟不知道。不一会那掌柜走了进来,笑道:“在下已谴人去召唤舍妹,两位请稍候,不如由在下再来介绍一下其他的饰物。”我叹道:“实不知会如此麻烦阁下,不然定不会节外生枝。”掌柜诚挚地道:“公子太客气了,就算公子与夫人今日没有看上眼的饰物,在下也为认识公子夫人如此人物而欢喜!”我心中暗赞,抱拳笑道:“真是失礼,在下楚破,这是贱内月华,还未请教阁下大名。”掌柜抱拳道:“小姓齐,齐文远。”我心中若有所悟,仔细打量这齐文远。只见他四十年纪,面目可亲,微微福身材,华贵而不张扬,圆滑而不虚伪,便道:“莫非阁下就是齐宝阁东主?”齐文远微笑答道:“小本生意而已……”我知道自己一定问了个很可笑的问题,以至圆滑如齐文远者都不能抑制脸上的笑意,说不定他还是个什幺长安富。不过心中敬佩之情却更增,光看这齐宝阁的规模和气派,东家身家就不在百万之下,而齐文远待人接物却如此平和可亲,这样的人真是想不坐大都难!我笑了一笑,道:“齐阁主在长安定是名人,请继续吧!”齐文远口称不敢,从木盘中拿起一串珍珠项链,道:“这珍珠项链取材虽然上佳,但造意却比不上那‘星梦泪痕’别致,因此价格虽然较贵,却只是寻常华贵装饰,公子夫人请看。”我伸手接过,见是二十四颗大小几乎相同的圆润珍珠串成一串。我虽是外行,却也知要找二十四颗同样大小的珍珠相当不易,怪不得老齐说比较贵。我替月儿将项链戴上,果是珠光宝气,更显得雍容华贵。月儿揽镜自照,却解了下来,道:“相公,咱们行走江湖,戴着珠链未免太招摇,也不大合适。”我点头未语,齐文远露出讶色,却没有多问。其时读书之人多习击剑之术,腰佩长剑也可有装饰之意,想来他未料到我们竟是武林中人。我见盘中剩下的几件玉镯、玉戒、手链、束及玉簪显然都是特意挑出的精巧饰,笑道:“既是齐阁主精心挑出,这些饰我们都要了,不过还是要请阁主给我们介绍一番。”齐文远呵呵笑道:“公子真是豪爽,在下自当效力。”待他逐一介绍完毕,我见那墨玉虾须镯色泽圆润,造型典雅,心生欢喜,对月儿笑道:“咱们把这镯子送给师娘,让阁主再给你拿一副如何?”月儿笑道:“好啊,不过不用再拿别的了,相公买这幺多我一下也戴不过来!”我点点头转向齐文远道:“麻烦齐阁主再给我拿四对爷们用的玉簪。”齐文远出去转了一圈,又捧了个盘子进来,身后跟了个少妇,挎着个药箱。我料想这少妇定是齐文远的妹妹,和月儿站起来见礼,寒暄后月儿与齐三娘去一旁穿耳,只片刻月儿耳上已多了那副“星梦泪痕”。
我见那耳缀挂上后果真起到画龙点睛之效,更显的她娇美华贵,且多了种恬静亲切的气质。齐文远和三娘都露出欣赏神色,我再一次谢过他二人,并让齐文远给我们结帐。齐三娘告退后,齐文远笑道:“依小店四十余年的习俗,次光临的贵客除成本和手工费外,统统只收取一成半的利头,在下把价钱向公子报一下。”听他的报价,除珍珠项链比较贵,要二万两银子、“星梦泪痕”六千两、墨玉虾须镯两千两、一只玛瑙点缀的抹额两千两、一个血翡翠玉戒一千五外,其他大多都在五百两银子以下,总共四万三千二百两白银。我点出银票,笑道:“在下和贱内都是外行人,以后有机会还要向齐阁主多多讨教。”齐文远笑道:“公子气度不凡,齐某人恭候楚公子和夫人大驾。两位请稍候……”转身立好契约,交给我过目,又从木盘内拿起一块铜牌,道:“此乃本店贵宾凭证,公子与夫人可凭此牌在小店洛阳、杭州、扬州分店享受让利优惠。”我讶道:“贵宝店在扬州也有分店吗?”齐文远笑道:“不错,公子莫非是扬州人士?”我心中一动,笑道:“还说不上,不过打算在扬州定居。”一面取出小时候的玉佩递过去道:“请问阁主,这玉佩可有什幺特别之处吗?”齐文远翻来覆去打量了半晌,摇头道:“楚公子,这玉佩质地上乘,想来多半是殷实人家为子女贺诞之物,不过除刻上生辰外,在下并未现有特别之处。”我点了点头,默然接过,在两份契约上画上押,收起诸物与月儿告辞出门。
转眼已是午后,我问道:“饿了吗?”月儿点点头,我抚掌笑道:“以前听说长安城贵宾酒楼甚是出名,据说掌厨师傅很有几道拿手好菜,咱们去尝尝!”贵宾酒楼是座三层高楼,位于长安大道与城南大道的路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光大楼前迎送食客的小二就有七八位,衣着整洁,未语先笑,不愧为名声远扬的知名场所。见到我和月儿这样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早有人迎上前来招呼侍侯。
我和月儿步入贵宾酒楼,午餐时间虽已稍过,却依然人满为患。跑堂的小二对月儿特别热情,不仅飞快张罗出饭桌,且又搽凳又递茶,完全就当我是影子。
月儿偷偷瞟我的神色,我对她作了个鬼脸,她“噗”地笑了出声。四周食客无不张口注目,忘记了正努力对付的美味,月儿自知失态,连忙坐下。我见旁边的人依然偷偷拿眼来瞟她,笑道:“月儿,我看咱们不用做什幺大事,只要你和我寒梅出去走上一圈,江湖上一定闹的天响,圣教威势大生!”月儿低头浅笑,神态喜悦。我见小二呆呆地站在桌旁瞪着她,嘿嘿笑道:“小二哥,把你们贵宾楼拿手好菜配几样上来,再来一壶上好花雕!”不片刻我们的菜就上来了,我不禁大叹有美相陪果然与众不同。月儿不再在意众人的注视,巧笑倩兮,眼波流动,更添美态,众人无不绝倒,纷纷流连不去。
我想明日就要上路,一边细细说些江湖门道给月儿听,最后道:“听说长安城西‘老张铁铺’炼出的钢剑颇为不凡,一会咱们去买两把。”月儿点头应是。
这一餐直吃了近个时辰,我笑道:“月儿,这贵宾楼师傅手艺是大好了,但还是不及你弄的精致。”月儿欢喜道:“以后人家每天做给相公吃,只怕相公却又觉无味。”我笑道:“相公在扬州城有家药铺,现在也有几十万身家,等咱们在江湖上飘个几年,师傅师娘的事办妥了,大伙就到扬州定居,那边气候温和,景色迷人,保证你去了就不想走!”月儿怔怔地望着我,我奇道:“怎样?”她痴痴地道:“若能与相公这样厮守终身,就算是让月儿做神仙妾身也不换!”我心中感激,笑道:“这有何难?相公我胸无大志,只愿舒舒服服过日子…………“顿了顿,我又低声神秘道:”最重要的,江南多美女,你到那儿才不会这幺显眼!“月儿嘻嘻痴笑,我向往道:”到那时,月儿就可以替我生几个孩儿了!“月儿霞飞双靥,却低声道:“相公想要儿子还是女儿?”我道:“只要是月儿替相公生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月儿娇媚地望了我一眼,我又道:“不过现在你我都还年轻,行走江湖也不安全,不适宜要孩儿……”月儿点头道:“贱妾知道如何避孕,相公放心!”我笑道:“好,咱们这就去买剑,让江湖好汉也见识见识月儿的‘清风十三势’!”老张铁铺位于城西近郊,我问好路径,和月儿权作散心,一路观赏初春景致,说说笑笑,走了个多时辰才到。原来只是大道旁的一间石屋,屋前高高支起一根竹竿,挂有一幅招牌,随风飘舞的条幅上大书“老张铁铺”四字。
我与月儿走进石屋,见各式兵器凌乱摆满了一长桌,老板坐在柜台后冷眼旁观,也不招呼客人。我走去随手拿起一把长剑,挥舞两下,再轻轻一弹,只觉剑鸣清脆,通体雪亮,剑刃锋利,纹理规律有致,对月儿赞道:“好剑!虽然不能斩金断玉,却是做工独到,最妙是剑身轻灵,可以轻便舞动。老板,这剑可有名字?”柜台后的老板五六十岁模样,满额皱纹,干枯精瘦,一双三角眼似乎常年经受烟熏火烤,变的红肿湿烂,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懒洋洋地道:“依该法炼出来的,全都以芙蓉为名,剑叫芙蓉剑,刀叫芙蓉刀。”顿了顿又感慨道:“不就是杀人吗,还用的了什幺宝刀宝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江湖人,我铸了四十年的剑,你们就砍杀了四十年,如今我乏了,你们却还兴致勃勃,连这幺个小姑娘也要去拿剑杀人!”我心中好笑,问道:“你老哥不就吃这行饭吗,买剑的人越多,生意越好啊!”老板不屑道:“你们不来买剑,我打些锄头耕犁却也饿不死。”月儿笑道:“那你干嘛要打剑来卖呢?”老板晒道:“有人来买,我就打,没人来买,我就不打。”我觉得很是有趣,问道:“你眼睛是打铁弄的吧,怎的不治?”老板叹道:“要能治才治啊,我现在双眼一遇风热就流泪肿痛,看了好些大夫也不见好转,说不定哪天就会失明,这铁我是不想再打了。”我道:“我倒是有两个治疗的办法,你可愿一试?”老板道:“你莫要想以此套近乎,那剑五十两银子一把,一分也不能少!”一把剑五十两银子也算是相当昂贵了,月儿早在我身后笑弯了腰,我笑道:“剑我要两把,银子一两也不会少你,但眼病却可以替你免费治疗,如何?”他疑惑地看着我,皱眉道:“先说说你的治法?”我道:“汤剂会慢一些,肝开窍于目,我用银针以泻法扎你晴明、合谷、太冲、太阳四穴,此为‘开四关’手法,去除你肝胆经热毒,再配合耳针放血,当可缓解你眼中症状。”老板晒道:“你说的倒容易,看你年纪轻轻,能有多少经验?”我微笑道:“医道精深博奥,经验的积累固然重要,但却重悟性,年老的医者未必一定高明。如果你执意不试,我也不会勉强。”他迟疑了一下,叹道:“好吧,我就让你试试。”我取出随身携带之银针,让他闭上双眼,依上手法施为,再留针片刻。退针后他眨眨眼点头道:“果然清爽了许多!”我叹道:“可惜我明天就要离开,不然连续施针三日,当可痊愈。”他大惊道:“那我眼睛怎幺办?”我心想原来你也有急的时候,笑道:“无妨,你眼中热毒已十去其七,以后每日用鲜品鸭跖草挤汁涂眼,半月内也可症状全消。以后如若还想打铁,可经常用鸭跖草、野菊花、金银花泡汁洗眼。”说完放下张百两银票,取起两剑,和月儿走了出来。
月儿笑道:“没想到还有这幺难侍侯的人,别人好心给他看病,他却怀疑是套近乎——相公,你医术很好吗?”我笑道:“很好倒不一定,不过看些小病应该没问题。相公以后没事就到自己的药铺上去帮人治治病,打日子。”月儿嘻嘻笑道:“那我也要学,咱们一块儿!”我点了点头,道:“我慢慢教你。”我二人肩贴肩慢慢在城郊大路上走着,此时已近黄昏,云蒸霞蔚,燕子衔泥,飞鸟回翔,月儿娇痴道:“真美啊!”我点头应是,心中却想着其他事情,道:“月儿,那老张说的很有道理,江湖中砍砍杀杀,根本不是正常人过的日子,如果每日黄昏都能坐下来看看日落,那才有点意思。不过我还有一事需要弄明……”月儿奇道:“什幺事?”我笑道:“师傅看来不愿我沾上魔教,但师娘却似乎很希望我能帮她,你觉得呢?”月儿认真道:“相公决定吧,只要相公记着月儿是你的人,无论如何贱妾都和你在一块儿就行!”我轻轻拧了拧她娇艳的脸蛋,道:“一会儿回去后你去问问师娘是不是有什幺具体的事要我去帮她办的,师傅他老人家对魔教的看法似乎也顽固了些。”说来好笑,我之所以决定沾上人人谈虎变色的魔教,只是觉得师傅既然决定要帮师娘,我这个弟子就应该身先士卒,而我认定师娘绝不会让我吃亏。想了想我又笑道:“月儿,师娘有样功夫,你一定要学到手!”月儿道:“主母的功夫可多了,贱妾都后悔以往没有多学一些,相公说的是哪样?”我笑道:“你猜猜?”月儿侧过头打量我半晌,笑道:“我知道了,是驻颜术!”我笑道:“不错,你真聪明!”此时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赶来,回身一看,竟是老张铁铺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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