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一路颠簸辗转终于看到了爷爷奶奶家的那条小路,远远的就看到门口挂着白色的布条,一个方桌四周坐满了人。
刚下车的我看了看四周,方桌旁边坐满了白了胡子的老头,吹唢呐的,打锣的,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乐器,吹奏着悲伤的乐曲。旁边有一张单人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好像在写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纸上写着:李玉生随200…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妈妈从院里走了过来,把我拉到角落里叮嘱着:“一会进门要哭,装也得装出来,你小叔叔没了,你作为晚辈要尊重”。
可我哪哭的出来啊,小叔叔不经常回来,面都很少见,哪里来的感情,我刚要反驳,我妈突然背后狠狠的给了我两拳,差点给我肺锤出来,吃痛的我瞬间眼泪掉了下来,妈妈见状一把给我推进屋里。
“噗通”一下,我跪在了地上,哭了起来。旁边村里帮忙办理丧事的婶婶奶奶看到我哭的这么伤心,扶我起来,一脸难过的说:“行了,别哭了,你叔叔收到你的孝心了,省点力气,等会有的你们哭”。
我被扶到角落里,穿上了孝服,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屋里的情形,我的面前躺着我的叔叔,看着他的脸,好像睡着了一样,我的旁边是我的哥哥秦俊,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仿佛面前躺着的是别人,不是他的爸爸。
我的另一侧是秦玉,眼睛红肿,鼻涕流进了嘴巴里,嘴里哭喊着:“叔叔,叔叔,叔叔…”。有一瞬间我恍惚了,到底谁的爸爸躺在这里?
帮忙办理丧事的奶奶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们说到:“都起来吧,先去吃点饭,你们还要守灵一晚上呢”,说完走出了屋门,转头又说了一句:“女孩不用守灵”就去忙别的事情去了。
妈妈把我扶起来,我撇头看到秦玉和大伯妈有说有笑的进了里屋,我砸咂舌小声在妈妈耳边说到:“她演的可真好啊,不去演戏可惜了”。
妈妈白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示意我别说话,带着我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六张桌子,上面丰盛的饭菜让我恍惚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放眼望去好多没见过的面孔,张罗着吃吃喝喝,好奇的问妈妈:“这些人都是谁,我怎么都不认识”?
妈妈朝对面努了努嘴小声的说:“那是你二爷爷,跟你爷爷是一个辈分的,那个是你清明大爷,住村子后面…”
我们秦姓是村子最多的姓氏,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很多,没见过也很正常,现在明白为什么逢年过节爸爸出去拜年一去就是一晚上。
吃完饭我和妈妈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张罗各种事情,大伯妈走过来问我:“小朗今天晚上吃饭吃海参了吗?”
“海参?什么海参,不是吃的饺子吗?”我疑惑的摇摇头。
“你说老三媳妇真不是个玩意,我看到秦俊晚上吃了好几个海参,我还以为咱孩子也有,秦玉说她没有,我心思过来问问,果然,你们也没有”。大伯妈气的脸通红,刚要转身去找婶婶质问,被我妈一把拉了回来。
“说不定是忘了,晚上就给孩子补上了吧”。妈妈小声的说:“今天这日子你就别找了,就算没有也没事,少吃那两个海参孩子也不能多长个,你说是吧嫂子”。妈妈拍了拍大伯妈的手,拉着我进了屋。
吃完饭天也黑了,奶奶让我们继续跪在叔叔旁边,来人拜访一次就要哭一场。就这样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我实在没有力气了,一屁股坐在了垫子上。
秦玉东张西望的左看看右看看,胳膊肘杵了杵我,悄悄的说:“咱哥去哪了,怎么也没看到?”这时我才发现秦俊从晚饭过后就没有出现过,正当我也奇怪的时候,婶婶带着秦俊走过来跪在了叔叔身边,叮嘱着累了就坐下歇一歇。
初秋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膝盖已经麻木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睁不开,一阵风吹进来,冻的我一激灵,瞬间精神了,瑟瑟发抖的我抬头看了看旁边。
不对啊,秦俊去哪里了?转头一看,秦玉跪坐在地上趴在大伯妈的腿上睡着了,妈妈坐在门口背靠门框大概也是睡着了吧,看着眼前躺着的小叔叔,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惨白惨白的,吓得我汗毛直立,“啊!”我本能的喊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喊什么”!大伯妈蹭的站起来,秦玉直接趴到地上去了,哎呦哎呦的直起了身子。
妈妈迅速走过来询问我怎么了,“妈,我害怕”。妈妈摸摸我的头安慰到“不怕,你小叔叔是家人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人都去哪了?怎么就剩我们几个了,老三媳妇呢?”大伯妈声音高高的问到,语气中夹杂着不满,说着向里屋走去。
“好啊你们,就你的孩子是人,我们的孩子不人是吗?晚上偷着吃海参,大半夜又偷着吃鲍鱼?外面躺的到底是谁的爹?”大伯妈生气的大喊到。
我听到爷爷大声的说:“俊俊现在长身体,他爸又不在了,这么大的打击让他承受不了,加点营养有什么问题!”
可能争吵声音太大,爸爸和大伯从另一间屋子里走出来,问了问怎么回事,便向里屋走去,我和妈妈没有进去,听到里面的争吵声,头疼的厉害。
“妈,我头疼”。我揉了揉太阳穴将头靠在妈妈身上,妈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焦急的说:“朗朗,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喊了喊我爸:“秦耀祖,你出来一下”。
“什么事?能不能别添乱!”我爸皱着眉头呵斥我妈。
“你闺女发烧了,去找点药”,妈妈着急的说着,爸爸转身进了里屋,好一会拿了一包感冒灵和一片退烧药,将药和水递到我手里说到:“吃了就进去睡觉,女孩子晚上不用守灵”,转身就又进了里屋。
吃完药,我躺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梦到有人吵架,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噌”,我坐了起来,不对,里屋是不是打起来了啊!我担心妈妈赶紧穿鞋下了床。
从屋里出来我看到妈妈坐在门口一言不发,我松了一口气,赶忙走过去拉住妈妈的手。“妈,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我担心的问到。
“唉,人死了都不得安宁,这是闹哪一出,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原来是奶奶非让我和秦玉给小叔叔守灵,我妈和大伯妈不同意,奶奶就坐在里屋骂人,争论了几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伯把大伯妈从里屋拽了出来,刚要准备动手,秦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大喊:“你们别吵了,烦死了,那是我爸,我给他守灵是应该的,怎么能让我两个妹妹来替我尽孝,死者为大,你们消停点行吗”。
婶婶连忙开口说:“俊俊,跪一晚上你扛不住的,现在这么冷,你膝盖不要了啊?”说着就要拉秦俊起来,被他闪开了。
“妈,我就跟你说了那个海参鲍鱼我不吃不吃,你非要给我吃,吃就吃吧,还要偷着吃,我爸如果还在,又要骂你!”秦俊崩溃的哭着说。
“你们该睡觉睡觉,该干嘛干嘛,谁都别在这里,我要跟我爸说会话,你们真的太吵了。”说完闭上眼睛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拉着我妈进屋去了,却没有了睡意,尽管头昏昏沉沉,但是脑子却清醒得很,我是真的好讨厌这一家子人,都够自私的,各怀鬼胎,生怕自己吃一点亏。
我想着和秦俊小的时候,惋惜的问我妈妈:“妈妈,我和哥哥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吧?”妈妈伸手捋了捋我的头发轻轻的说:“孩子,你们总要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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