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颗舍利。
大晋虽然信佛的人不多,但是像这样的舍利子却不是简单就能够得到的。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在场的女眷开始窃窃私语,都在感慨陆璟竟然能弄来这样的东西当寿礼。
一旁的陆青瑗本来是一副沾沾自喜,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在见到盒中之物后,顿时变了脸色,阴沉地看向陆璟。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人,她坐在位置上,看着面前的那个女子,一身红衣,头上又戴着珍珠头饰,实在像极了她那个死了的姐姐,若不是面容不一样,她都要以为陆璟是不是复生了。陆柔朝上席的老太妃看去,只见高坐上位的老者看着下面跪着的那个女子,一脸慈悲,相较于刚刚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心中思绪便如藤蔓一般,飞涨开来。
武安王去世之后,肖君复便继承了这王爷的位置,在陆璟去世后,委婉地向着老太妃提了一嘴续弦的事情,结果惹得老太妃大骂,直说王妃死了还没有一月,便说这样的事情,是想让他人怎么看待王府?
陆柔从肖君复口中得知此事后,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暗骂这个老不死的,给自己添堵!大晋什么时候有王爷要给王妃守孝的习俗了?但也只是生气,却不好多说什么,结果没想到这老太婆有一日见着她之后,竟然让人给肖君复的后宅送了两个貌美的婢子!
肖君复嘴上和他说着无奈之举,转头却将两个婢子全部收入房中,还抬了姨娘,她自问现在什么都给了肖君复,但老太妃偏压着不让她进府,但若不是以王妃之位进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现在看见老太妃对文渊侯府大小姐的表情,实在像极了她对自己那个姐姐的样子,心里不由得越发紧张。
老太妃在看见舍利的时候,身体动了动,微微探出身子,看着面前的女子道:“这舍利倒是难得,若非有缘,此生都难相见,送了我不可惜么?”
陆璟压着情绪,淡淡地道:“其实这舍利与您有缘,前些时日,我出门想替您买寿礼,结果不知怎么的,马车一直找不着回来的路,硬是进了一片小树林,我一下马车,便见着前面出现了一位僧人。”
“哦?那如何了?”老太妃问道。
陆璟看勾起了她的好奇,继续道:“还没待我上前,那僧人便突然问我,你是否要寻一样贺礼,我便点了点头。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递给了我。”
陆璟顿了顿,内室一片安静,都等着她继续讲。
“他给我,我自是不能要的,但是无论我无论怎么推辞,他都不肯再将木盒子接过去,最后只留下一句,此物已交给有缘人,最后便快步走向林间,我自是随着他追过去,但是突然出现了一片大雾。”
老太妃有些急,“那你穿过大雾,如何了?”
陆璟笑了笑,道:“待我穿过雾后,却没有见到一个人,林道空空,等我返身的时候,却见着那片雾也散了,我打开了这盒子,才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舍利。最后多番打听,得知您为人宽厚,待人极好,还潜心佛道,心下便懂了。”
陆璟眨巴了一下眼睛,“想来应当是仙人与您有缘,知您寿辰,但您又极少出府,便借我之手,将此物转赠给您。”
老太妃听了她的话,明显高兴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生动起来,不似刚刚那般病恹恹的样子,看着陆璟笑道:“我看是你这丫头,在哄我高兴。”
陆璟故作惊讶,眼睛睁得老大,“怎会!我岂敢在老夫人面前撒谎!”
她这一下做起来,生动又讨喜,惹得老太妃又笑了笑,问道:“你是伯游家的?”
陆璟“嗯”了一声后,又听到老太妃的声音,“前几年怎么好像没见到你?”
陆璟垂首,看起来有些低落的样子,“我前几年身子不好,大夫人便让我去普阳山养养身子,是以没有来过王府。”
老太妃听了她这话,心下了然,后宅里的弯弯绕绕,但也没有这样对待孩子的,看着陆璟的目光更带了爱怜,“你母亲去世的早,你是不容易的。”
她这话一说,下席的宋燕婉陡然变了脸色,这话分明是在打她的脸,心中对陆璟的恨意又加了几分。
“来,坐到我这里来。”老太妃摆摆手,将陆璟叫了上来,又让人给她增添了一张案桌,笑着看向她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陆璟坐下后,离面前的老太太又近了些,看着那张熟悉又慈祥的面容,眼眶又酸了几分,上一世祖母去世已有五年,没想到现在还能见到,笑着看向她:“回老夫人的话,我叫陆璟,今年满了生辰,便十五了。”
陆璟!
此话一出,老太妃和下面坐着的陆柔均是一惊,这名字和之前的武安王妃竟然一模一样。老太妃却是有些激动,看着她笑道:“那我以后便叫你阿璟可好?”
陆璟点了点头,说:“好的,老夫人这样唤我是阿璟的荣幸。”老太妃皱了皱眉,看向陆璟又道:“我与你的祖母是闺中便在一起的姐妹,说来你也应当叫我一声姨祖母,可莫要再叫我老夫人了。”
她这话落到宋燕婉和陆青瑗的耳朵里,都是一惊,自己的女儿每年来贺寿,也没见得这老太妃让她女儿如此称呼,怎么陆璟不过才来一次,竟然恨不能当成自己的孙女一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阴晴不定地看了看木盒里的那颗舍利,心中更添悔意,本想着这次让陆璟一起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的,没想到竟然还让她找到了这么好的宝贝,哄得老太妃如此开心,手指处的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但陆璟听了却是开心得很,朝着老太妃笑得很是开心,乖巧地叫了一声,“姨祖母。”
陆柔看着前面坐着的两人,甚是亲近的模样,心中恨意滔天,这老东西,连姨祖母也叫上了,莫不是想让她做君复的续弦。
既然如此,那也莫怪她了。
她垂首看向案桌上的那盘酿肉,抬手将筷箸狠狠地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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