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第二十二章 奈何奈何（第1页）

大风飞扬卿且去

莫回头

恩恩情情皆散尽

魂兮，魂兮

功绩罪业俱消弭

来去，来去

我在一阵阵空灵的唱诵声中醒来，有点懵，上一秒还在自己的家里和父母抱在一起，此刻我却已经身处于茫茫白雾之中，分不清方向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那一声声吟诵似是盘旋在头顶，我跟着念了一遍，声音便突然消失了，接着眼前出现了一条小路，道路前方的雾气渐散，好像有房子之类的建筑物立于前方。

我沿着小路往前走，周围的雾气渐渐的消散，而前方看起来像房子的黑影还是模模糊糊的。我走在一脚宽的黄土小路上，雾气虽然散了，但是脚下却只有笔直的一条小路往前延伸，两边的路面都是黑洞洞的让人看着就心生害怕。

正当我缓慢走着走了很久以后，我的旁边渐渐显现出了很多条黄土小路，路面也仅有一脚宽而已，而小路上或前或后都有人在上面走着。我抬眼看了看，左手边的小路上走着一个中年大叔，他走在我前面，面容憔悴、枯瘦如柴，干瘪的手上暴起的青筋处扎了很多肉眼可见的针孔。他穿的周周整整，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架势走起路来却有些步履蹒跚。而我右手边的是一个老妇人，她走在我后面，老人白发朱颜、腰板挺直身材健壮，穿戴整洁讲究，走起路来步履矫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我前边。

我看了看周围，每个人都走在一脚宽的黄土小路上，路与路间隔一米左右，路上走着各形各色大不相同的人但是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往前走，没有停歇的。偶尔停下的，不消一会，便会突然笑着起身继续往前走。

这里好像没有时间，每个人都在自己脚下的黄土路上面无表情的走着，可是路真的很长，走了好半天还没有走到头，我感觉有些累了便停了下来。可是没过一会，突然听到了熟悉的狗吠声，我抬头一看，果然是我的巧克力，后面还跟着爷爷和奶奶。巧克力朝着我汪汪的叫着，像以前一样把两只前爪举起来向我作揖，爷爷和奶奶也幸福的笑着朝我招手，我一把上前拉住了奶奶的手，奶奶摸了摸我的头，笑着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奶奶没有说话，只紧紧的拉着我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紧紧地握着奶奶冰凉的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升起。爷爷健步如飞的走在最前面，我喊了他一声，他既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只不停歇的往前走着。紧跟着他的是我的柯基狗巧克力，它也有条不紊的跟着爷爷往前走，哪怕我像以前一样大声呼喊它它也像是没听到的样子。跟在后面的奶奶也只是紧了紧握着我的手，同样没有回头。

我们走到了一条河边，河面很宽足有七八百米，河中水流湍急，隐隐有浪花激起，并且水面不时鼓起大泡像是煮沸了一样。河上有一座拱形木桥，纯黑的，看起来庄严肃穆又让人忍不住战栗。我有些害怕不敢走，躲在爷爷的身后紧紧的拉着奶奶。奶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抱了抱我，爷爷也没有说话，用他宽大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奶奶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拉着我走上了桥。我太害怕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巧克力已经不见了。

我在爷爷奶奶的陪同下颤颤巍巍的走上了桥，走上了桥我才发现，这桥竟不是拱形的。映入我眼帘的是平平整整的一座直板桥，桥面不宽，但两三个人并排走着不成问题。桥体看着像是黑木板拼接而成的，但是走上去的感觉又像是踩在石头上，本以为踩在桥面上会发出咚咚的声响，可是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都是悄然无声的。除了走到大致桥中间位置左右，突然迎面而来的烈风呼啸而来，风声中还夹杂着各种变了调的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咒骂声、哭泣声和间或的歌颂声。

走过了桥中间的位置，烈风又瞬间消失，连带着各种纷扰的嘈杂声也逐渐消弭。已经走了桥的大半，但我仍然还是害怕，紧紧攥着爷爷和奶奶的手不放。

我几乎是半闭着眼睛走过来的，最后爷爷拍了拍我的肩头，我慢慢的睁开眼睛才发现我们已经在桥的另一头了。而桥的这一边截然不同，就在河边竟有一座巍峨的高山，山势险峻高耸入云，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开了很多红色的彼岸花，花丛中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延伸至上山的方向。爷爷奶奶拉着我走在小路上，路面非常平坦，像是经常走的样子。阴界的爬山似乎也容易得多，我们很快就登到了山顶，而山顶上有一处亭台，上有匾额书写着“望乡台”三个字。

我们站在亭子的一侧，亭台中间有一个小水池，水池里立着一块巨石，奶奶将我的外套脱下扔进了水池里。外套进入水池后立马化成了水，水再侵染着巨石，巨石立时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光芒中影影绰绰有人影走动。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光芒中竟显示出了爸爸和妈妈的影像。

光芒中爸爸和二叔、三叔在法院旁听，之后来到我的坟前上香，然后爸爸带着妈妈收拾行李出门散心，将店铺交给了新招的伙计，再然后爸爸带着怀孕的妈妈给我扫墓，最后妈妈生了一个小男孩，给他取名叫小雨。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里就盛满了泪水，所有的话语哽咽在心头说不出来，既难过、又开心。我紧紧地抱着爷爷奶奶，痛哭了一场，爷爷和奶奶回抱着我，爷爷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奶奶温柔的亲了亲我的脸颊，便齐齐消散了。

巨石上的光芒消失了，关于爸爸妈妈的影像也跟着消失了。我立在原地，心中悲痛不已，看着冰冷光滑的巨石悲不自胜。可是还没等我大哭出声，旁边的一声哀嚎便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我慢悠悠的转过去看时，发现竟是那个走在我左边的中年大叔，他扑进了水池里，双手拍打着他面前的巨石，一边拍打一边不停地嚎啕大哭。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个亭台上有很多鬼魂，大家围在水池边各站一个方位，每个鬼面前的巨石都能显示出自己在人世间最挂念的人和事物。中年大叔看起来像是病故的，巨石影像中显现出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应该是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有一个年迈的老奶奶估计是他的母亲吧。影像中大叔去世后不久，老奶奶也病倒了，撑了许久还是去了。他的妻子为了还他生病时欠下的债嫁给了一个暴发富，暴发富的女儿总是欺负他的女儿，在学校联合其他同学对他的女儿进行霸凌，女儿最终受不了选择了自杀

大叔看着巨石影像中女儿脱下鞋子一步步走向大海的身影，呼天抢地的拍打着巨石，大喊着“不要！不要！”

我静静地站在一边，看到这样的人间惨剧，我的内心竟不起半点涟漪。旁边的鬼魂也都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中，根本没有人有空去理会别人。也是，自己都是一个死人了，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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