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胤祥哑哑的低呼了一声儿,声音里隐隐的脆弱让我眼泪流得更多,他轻轻地挪开我紧捂着左脸的手,仔细看视着,一旁的小桃儿早伶俐的从外面拎了一盏小巧宫灯进来,在一旁照明。
“还好…没伤了眼睛,只是被油脂子烫破了皮,现下有些肿”仔细看过之后,胤祥有些安心的嘘了口气出来,又轻轻帮我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鬓发,低头看我,柔声说“别怕,烫得不是很厉害,来前儿我已让人去请医生了,咱们这就家去,啊”,我点了点头。
说完他让小桃儿帮着我把脸盖好,又裹紧了我的斗篷,他先出了马车,把我从里面抱了出来,一旁的侍卫早就牵过马来,伺候着我们上了马,胤祥一手抱紧了我,另一只手去带缰绳,口里呼喝一声,骏马扬蹄而去。耳边听着呼啸的风声,心里却甚是安宁,脸上的痛仿佛也轻了许多,我悄悄地抓紧了胤祥的衣服,“对不起”,我含糊地说了一句,胤祥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他的手臂却是一紧。
疾驰中的胤祥不停的呼喝着马匹快跑,不知为什么,我倒是有点希望路途遥远些,只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贴心的感觉了。“咴”马儿一阵嘶鸣,往前带了两步,终于停了下来,府门口站了不少人,秦顺儿带着人第一个冲了上来,小心翼翼的从胤祥手中接过了我。
“小心着点儿”一个听着耳熟却又不想不起在哪儿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转眼想看过去,却看到正要下马的胤祥身形一顿,继而他又翻身下马,从秦顺儿手里接过了我往府里走去,我只觉得被他抱得紧紧的。
“秦全儿,你怎么在这儿”胤祥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一怔,秦全儿….这名字…“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胤祥显然也听到了,他的步子滞了滞,又接着往前走,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回十三爷的话,是福晋让奴才来的,福晋听说救了小主子的,呃…姑娘伤得不轻,赶紧让奴才去请了个好大夫来,也算有个交待,现已在路上了,说话就到,爷去见见就知道了,这个大夫治外伤的手段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秦全儿边走边说,声音有些喘。
胤祥的声音里显然有些诧异,“你说的可是陆文洪,前太医院医正”?“啊,正是”秦全儿恭声答道,“喔…我知道了,四嫂一向心慈,那你回去吧,告诉四嫂一声,多谢她惦记了,改天我定上门道谢的”胤祥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心一紧,他的声音仿佛含了什么,让我想探究却又有两分畏惧…
“啊,是…那,奴才先告退了”秦顺儿的声音里有两分犹疑,很显然他没想走,但是胤祥话已出口,他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心里一阵热血涌动,眼睛有些模糊了起来…他方才说的话我一句不信,什么四福晋云云,要真是她,来的就不该是他秦全儿了,胤祥也心知肚明的吧…我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也堵了起来,有些憋气,眼前突然一阵晕黑…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碰我的伤口,想躲又躲不开,正想挣扎,身上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清醒过来,已是小桃儿在一旁伺候了,见我醒了,她高兴得不行,说是快一天一夜,可是醒了,忙得去吩咐小丫头儿去前头请了胤祥过来,又看我口干舌燥的,就用棉布沾了水,往我口中送。
我醒了醒神,就想伸手去摸伤口,被小桃儿挡住了,现在并不是很痛,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覆盖在上面。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竟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而是以前用来会客的内厅,不仅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可能昨儿个也不好让那个大夫进卧室,毕竟我的身分还是个“丫头”
小桃儿一边喂我水,一边儿念叨着,说是大夫说了,我的脸若是养的好,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疤痕,但是饮食要清淡,还要多食用一些对皮肤好的食物,按时服药,过了这阵子伤口长新皮的时候会很痒,不要碰水,也不要用手去摸云云。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就是嘴里再说不在乎,可要是真的容貌受损,只怕天下没有那个女人受得了,我自然也不例外。转眼看见床榻前放着一件胤祥家常穿的外袄,见我看了过去,小桃儿忙说“刚才有急事儿,爷才去了前头,昨儿看了您一宿呢”我心里一暖…
“主子,那大夫真厉害,先儿您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只是一直叫痛”小桃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笑说,我抬眼看向她,“就您那伤口看着可真吓人,他不知用了什么药,轻轻巧巧的就把那些脏东西弄了下来,又给您下了两针,您立刻就不叫痛了”说完她转手拿了个瓶子来,八寸高的一个瓷瓶子,看来毫不起眼,我伸手接了过来,在手里转着,凑到鼻子跟前,一股药草气息隐隐的透了出来。“听说这是他家的祖传秘方,当初皇帝爷亲征时受了火伤,就是他家老爷子用这个治好的”。
我一怔,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要水了,小桃儿回手放下棉布和水碗儿,帮我擦擦嘴角儿又说“我听秦顺儿说,皇上为这个赏了他家什么…”说了一半儿她皱起了眉头,“什么来着…”小桃儿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瞧我这记性,昨儿说的,今儿就忘了”,我闭上了眼,也浑不在意,不管怎么说,这大夫大有来头就是…管他黑猫白猫,会治病的就是好猫,想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两分好笑。
她又想了想,一笑“反正就是一般的王公大臣也不能去随意请他们看病,这回要不是四爷的面子,大夫才不肯来呢,这陆大夫好像欠了四爷很大一个人情儿”,我猛地张开眼睛,昨晚见了秦全儿心里隐约就猜到了,可现在…小桃儿却没注意,只是自顾说着“这是秦顺儿听他兄弟说的,听说好像是四福晋求了四爷还是怎么的,说是要为了小阿哥积德积福,不能不管…”我愣愣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
“主子,你怎么哭了,又疼得厉害了”小桃儿突然有些惊慌得说,“您可别哭,淹了伤口就不好了,要不奴婢再去炖些止痛的药来,大夫留了方子的”说然她转身要走。“不用了”我一把拉住她,嗓子有些嘶哑,“可是…”没等她说完,门口的小丫头请安声响了起来,帘子一掀,胤祥大步走了进来。
见我清醒地望着他,胤祥一脸的喜意,可走近了两步看见我脸上的泪痕,他不由一怔,就转眼看向小桃儿,“这怎么回事儿”说着边走上来坐在了炕沿儿上,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从被里抽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一顿,回手紧紧地握住我的。
看着一旁嗫嚅的小桃儿,我不想让她多说,“你下去休息吧,辛苦你了”,小桃儿一顿,忙福了福身儿,转身出了门去。“疼得厉害吗”胤祥温声问,我略闭了闭眼,“总会有点儿,不痛就不正常了”,说完想坐起来。
见我挣扎着想起来,胤祥忙按住我,我扯了扯嘴角儿,“躺得我头晕,身上也乏,想起来松乏松乏,再说只是脸上伤了而已,不碍其它的”,胤祥见我坚持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把我抱了起来,半靠在他身上。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密密的靠在一起,“我…”,“你…”,我扑嗤一笑,“你想说什么”,胤祥声音里也带了笑意“你又想说什么”,我抿了抿嘴唇,他这样一问,突然不知道怎样开口,一低头看见他环住我的手,就伸手去拨弄他的扳指儿。胤祥也没催促,只是伸开手指包住了我的手,十指交错,…我愣愣的看着,只觉得胤祥在我额侧印下很轻但又好像很重的一吻。“对不起”我低低说了一句,胤祥轻笑了一声“知道偷偷跑出去不对了”。
“不是为这个”,胤祥身子一硬,过了半响儿,伸过手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向他,他定定的看住了我,眼里有些不确定,“那是为了什么”他沉声说,我微微一笑指了指脸,他微眯了眼,“我已经有些老了,现在又变丑,觉得有些对不住你”,胤祥一愣,“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为这个”他低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正想再问,胤祥哈哈一笑,低头笑嘻嘻地说“老话儿不是说了吗,丑妻薄地家中宝,本来我也没俩钱儿,就这一亩三分地儿,现在丑妻也有了,这回宝贝终于凑全和了”。
“嗤”我轻笑了出来,看着他溢满了笑意的黑眸,我垂下眼定了定,抬头看向他“昨天我…”胤祥轻轻的抚住了我的嘴唇,微微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没事儿就好…你的心,我明白”我眼眶忽的一热,他用手细细地摩挲着我另一侧脸颊,悄声说“可别再吓唬我了,嗯”一顿,他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很疼的”,我有些哽咽的轻点了点头,看着他朗然一笑,温暖一如往日。
“我有没有说过,真的很高兴嫁了你”,我轻声说,胤祥一怔,乌黑的眸子瞬间有些湿亮,“没有”他哑声说,“我很高兴嫁了你”…“嗯”…胤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住我的手臂收紧了起来…
“嗯哼…”秦顺儿的招牌干咳声在外面响了起来,想来又有事儿来找胤祥了,我和胤祥相视一笑,我拍了拍他的手臂,胤祥却开玩笑似的不肯放开,我瞪了他一眼,刚想开口,秦顺儿嗫嚅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四爷呃奴才给您通报一声儿”……
旧北京城的外围,仍是一片原野景色,人口的稀少,却能保留了大自然最动人的某些特质,我紧紧的裹住了斗篷,坐在青石上悠闲的环望四周。
昨夜一场大雪将大地覆盖成白茫茫的天地,天上仍不停的飘着零星的雪花儿,远处的青山,近处的白雪,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几只喜鹊飞过,喳喳的叫声隐约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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