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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招甚妙!七婶忍不住又再多看了贺均平两眼,心道别看这小伙子长得和和气气的,手段倒是狠,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整条巷子的人都晓得肖家姑娘的轻浮,单是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给淹死。便是她日后整出点什么事儿来,恐怕大家伙也是不信她的。
琸云这才听出点不对劲来,进了屋,便问贺均平道:“什么肖姑娘,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弄得这么紧张,还特特地请了个嬷嬷来。”
贺均平遂将这事儿细细说给她听,罢了又摇头道:“我早上与那家姑娘打了个照面,一眼就瞧出些不对劲来。既是孤儿寡母,理应行事谨慎低调,她却唯恐不招人,这么冷的天儿穿一身水红色纱裙,里头还露着大红色的锦边,一双眼睛忒地不安分,走起路来腰肢乱扭,哪里像良家女子。回头寻了柱子大哥一问,果不其然,每天恨不得往咱们家跑三趟,又是汤水又是点心地往家里头送,这哪里像是正经人家的做派。”
琸云“噗噗”地笑,眸光在他脸上扫了一记,掩嘴道:“你这双招子倒是亮堂,连人家穿什么中衣也都能一眼瞧见,还盯着人家姑娘的小腰儿看。有没有比划比划,那肖姑娘的小腰可是不盈一握?”
贺均平被她如此笑话却也不急不恼,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指地回道:“她长什么样儿我倒没仔细看,被她那媚眼一扫,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哪里还仔细盯着人家的腰琢磨。我倒是想琢磨琢磨某人的小腰,可惜不让。”
琸云瞪了他一眼,连推带拽地把他赶出屋,小声骂了一句,狠狠关上门。贺均平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气恼,摸了摸鼻子,摇摇头去寻小桥说话。
晚上七婶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好席面,吃得众人连连叫好,贺均平又免不了叮嘱柱子和众人道:“隔壁的肖家大伙儿都离远些,一来不要放她进门,二来也不要去肖家的院子。可听仔细了,无论人家说什么,便是死了人,也不要进她家大门。”
众人早上就被他叮嘱过,这会儿又听了一回,倒也不嫌他啰嗦,只愈发地把这事儿放在心里。
将将吃完晚饭还没来得及收拾,外头竟又响起了敲门声,众人俱是一静,目光齐齐地朝七婶看过来。七婶立刻起身,一边挽袖子一边往门边走,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大声吼道:“谁啊?这都什么时候还来敲门,让不让人歇了。”
外头没声音,众人相互交换眼神,都猜是隔壁肖家姑娘又来了。不想正挤着眼睛呢,忽又听到宋掌柜低沉的声音,“琸云在吗?”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七婶见状,心知门外定是客人,这才笑着开了门,很是客气地将他招呼进门:“快请进快请进,大家都在院子里呢。”
宋掌柜慢吞吞地进了院子,扫了众人一眼,对大家的大笑视而不见,唯独瞥见贺均平时微微笑了笑,脸上多了些暖意,道:“平哥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均平连忙起身迎道:“昨儿才到,见宋大哥在忙,便没有过去打扰。宋大哥快过来坐。”他一边说话一边麻利地从走廊上搬了把椅子放在桌边,宋掌柜却微微摇头,又看了琸云一眼,皱着眉头沉声道:“我们进屋说话,我有点要找琸云帮忙。正巧平哥儿也在,一起进来吧。”
大家伙儿哪里看不出宋掌柜另有要事,赶紧笑笑着起身回屋。七婶则上前收拾碗筷,琸云引着他与贺均平一道去了书房。
三人进了屋,宋掌柜却不说话,皱着眉头仿佛有什么心事。琸云见状,与贺均平对视一眼,俱没有作声,只安安静静地侯在一旁等他开口。沉默时七婶沏了茶送过来,琸云接过托盘给他们俩各倒了一杯,自己也端了一杯,不急不慢地品着。
等了半天,琸云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宋大哥可是遇着什么为难的事了?”眼看着他就要成亲了,有什么事能把素来镇定沉稳的宋掌柜为难成这样?莫非韩家要悔婚?或是他要悔婚?琸云正胡思乱想着,宋掌柜终于开了口,声音很低,甚至带了微微的沙哑。
“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起过我以前的事。”
“来了!”琸云与贺均平对视一眼,心中俱道:这架势竟与宋掌柜的过去有关?
“其实我不姓宋。”宋掌柜缓缓道,他说话时脸上一片黯然,琸云从来见过他脸上露出这种神色,从五年前第一次遇到宋掌柜起,他就一直淡定冷静得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琸云甚至以为,可能他天生就比别人要冷静些。直到现在,看着他略带悲伤的脸,琸云才知道,原来他其实也是个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寻常人该有的情怀。
“我本是长沙人,家父姓柯,乃是长沙的药商,家中颇有些资产。到我十六岁的时候,家父因病故去,因我母亲是继室,两个兄长素来不喜我,便勾结族人将我们母子俩赶出府去。家母气极,竟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离世。我变卖母亲的嫁妆来到益州,买了个小院子,又开了同安堂勉强维持生活。之后,便遇着了你们。”
宋掌柜说起这些旧事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故事,但琸云与贺均平分明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悲伤,他们能想象得到十六岁的少年人被赶出家门后是怎么样的绝望和艰难。
琸云忽然很庆幸她们在那个时候的遇见,无论是宋掌柜还是贺均平,抑或是她、柱子大哥,或是小桥他们兄弟四个,他们的相遇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虽然宋掌柜还是继续做他上辈子的大商人,贺均平也许将来也还是贺大将军,可是,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们并不曾孤独,他们相互扶持地走过了这么久,回忆起来的时候,那五年不是漫长寒冷的冬夜,而是相濡以沫的温暖明媚的春日。
贺均平的眼睛里也露出怀念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琸云一眼,忽然想伸手握住她。心里头还在犹豫不决,手却已经伸了过去,琸云怔住,转过头看他,似乎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挣开,嘴角动了动,仿佛嘟囔句什么话,最后终于还是没有动。
贺均平大概猜到了什么,小声问:“是柯家的人找过来了?”
宋掌柜微微颔首,“没到益州,不晓得是从哪里听说我当年去了武梁县,便去了那边找人,正巧遇着同安堂的旧伙计,觉得仿佛是在找我,便把人给稳住了。这些年来我改名换姓,他们一时也没找到线索。可也说不准哪天真寻了来。”
琸云与宋掌柜识得五六年,自然晓得他的性子,他外表看来清冷,其实心中自有一把尺,谁对他好,他便投桃报李,谁对他使心眼儿,他也照样报复回去。从那两个兄长把他赶出柯家大门起,宋掌柜心里恐怕早已与他们一刀两断,更何况,他们中间还横亘着宋母的一条人命,宋掌柜自然容不得他们。
贺均平皱着眉头又问:“好端端的,他们如何会想起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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