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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老四拿下嘴里从不离开的烟杆,颤声道:“一嫂,刚才你进来之前,一哥就不行了,并不是……”说着蒋老四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似乎再也说不下去。朱三从来都是最机灵的,这时也不例外,上前一步:“一嫂,这样谁都不愿意,只是一哥的身后事还要预备,况且,一哥是从黑家帮回来的时候落的水,谁知道这是不是黑家帮的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才让一哥就此落水。”
十娘就像没有听到他说的,只是跪在那里,用手一点点去碰郑一郎的脸,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当到嘴巴的时候郑一郎满面的大胡子似乎戳到十娘的手。十娘缩回了手,对着还在侃侃而谈的朱三一笑:“拿刀来。”
这声音太冷静,让众人吓了一跳,吴老六已经踏前一步:“一嫂,知道你很伤心,可是千万别随一哥去啊,寨中的大事,还等着你来调停呢。”听到这句,本已是各怀心事的头目们的思绪更是复杂。
十娘没有要到刀,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匕首,刷刷地把郑一郎剔起胡子来。这动作让众人看愣,不一刻郑一郎的胡子已经剃尽。十娘站起身,仔细打量着没有胡子的郑一郎,突然一笑:“其实他长的很好看。”
十娘这话让所有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难道说她经受不住打击,失心疯了?朱三和蒋老四交换一个眼神,朱三上前道:“一嫂,你要不要下去歇息一下?”歇息?十娘的眼从郑一郎的尸体上收回,看了眼朱三:“怎么,一哥方死,你们就都想坐一哥这个位置?”
这时候就算是心里想也不能说出来,朱三还在想辙,蒋老四已经开口:“一嫂,虽说一哥已经去了,可是他生前多次说过,郑家这位子是要郑家的人来坐的,况且这帮名叫郑家帮,老帮主也是姓郑的。”
郑家的人,就阿强?那个怎么都糊不上墙的烂泥?十娘的眼微闭一闭,心头已经开始计较起来,可蛇无头不行,更何况是这么大的帮派?七八百船只,山寨中上万的人,还有别的帮派虎视眈眈。无论如何都要镇定住。
十娘睁开眼,看着蒋老四:“先把一哥的丧事料理了,再说该何人坐这个位置。”十娘话刚落,有人已经冷笑了:“一嫂的意思,现在要料理丧事,自然是你出面,说起来,一嫂也是郑家人,难道等料理完了丧事,一嫂也就顺理成章地坐一哥的位置。”
这说出人人心底的话,十娘看一眼说话的人,路权,郑强的大舅子,在寨中也是有说话的地位的,此时为自己的妹夫说话也是合理的。十娘的头高高抬起,看着路权:“怎么,照了你的意思,就任由一哥的尸体摆在这里,先挣了谁坐上那个位子再说,我倒想问问,这是谁家的道理。”
说着十娘怒极,拍着郑一郎坐的椅子扶手:“我不管你们今日是谁想坐上这个位置,总之我是他的妻子,我只知道,我的丈夫,不能就这样躺在这里。”
说着十娘目光如电地看着路权:“再说,坐这个位子是轻易的,至于能不能坐稳,那就不知道了。”路权被十娘看的心中一寒,但为了自己妹妹,还是寸步不让地道:“一嫂的意思,难道阿强坐上这个位子,一嫂看不顺眼,也拉他下来?”
见他们针锋相对,朱三低头略一思索,抬头开口:“一嫂说的对,一嫂是一哥的妻子,现在自然是先料理了一哥的丧事,别的事,等出了殡再说。”
说着朱三对十娘行一礼:“一嫂,这丧事怎么料理,还请一嫂拿个章程出来。”路权见朱三顺着十娘的话要料理丧事,和方才商量的全不一样,正打算再说,朱三已经给他丢了个眼色,路权只得闭嘴。
料理丧事还需要什么章程?十娘冷笑着看着朱三:“寨中不是头一次办丧事,难道还要我教你吗?”朱三拱一拱手,径自去寻人给郑一郎来入殓。
十娘瞧着他们各自离去,不知道哪个突然哭出声来,一声声喊着一哥。十娘此时心如刀绞,低头去瞧郑一郎,他的胡须被自己剃的干干净净,闭着双眼,双手合拢在胸前,就像睡着了一样。十娘蹲□子,半跪在他面前,用手又摸着他的脸,一寸寸缓缓地摸,似乎要把他的面容经由手指永远记住。
有人上前说了声得罪,接着就抬起郑一郎的尸首,十娘茫然地看着他们把郑一郎的尸首抬走,虽然心里面知道这是要去给他清洗入殓,但十娘不晓得为了什么猛然站起身拦住他们:“不。”
说出这个不字时候,十娘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劝说:“一嫂,节哀顺变吧。”十娘用手撑住身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倒下去,这不是个普通人的死亡,是会带来很多变化的,她理一理思绪,正要开口说话时,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强开口了:“婶婶,叔叔他从小生活在海里,就算喝醉了酒,也不会落水后就不行,会不会是黑家给叔叔喝的酒里有什么东西,才会让他落水?”
郑强这话,听起来也是破绽百出的,但此时的十娘心中万般滋味都有,还有一股火气需要发出来,只是总不能无端去发。
十娘抬起眼,看着郑强,缓缓地道:“好,等这里的事情完了,我们就去问黑家。”哐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见路权把椅子踢翻,一只脚踩在上面,慢条斯理地道:“一嫂,等到丧事办完,黄花菜都凉了,照我说,就该现在去,杀他个落花流水,让人知道我们郑家帮是不好惹的。”
这叫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有人附和:“说的对,我们就该去,那能这样受人欺负?”十娘心头的火气更盛,但心头还有那么一丝清明,如果黑家那边真有什么阴谋,自己这群人毫无准备的去,不过是白折在那里。
但现在群情激奋,如没有合适的理由,是压不下去的,十娘脑子里的悲哀早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只是沉吟着想怎么开口。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大叔大哥们,这事没有证据,也没准备,贸然前去,只会落了人的圈套,还请细细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晋江抽了吗?我点了更新,然后的确也更上去了,怎么今早起床一看,没有更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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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这一句话就像一盆水浇在火上,众人转向说话的阿保,他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看到大家都看向自己,拱手道:“若黑家帮真有心对一哥做了什么,自然对我们去也有准备,各位大哥大叔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若在平时,也是好话,可是今日朱三等人想的是先把名分给郑强定下,路权已经冷笑道:“话说的确实有道理,若别个来说,我也能听,可是阿保你当日和一哥有义父子的名分,此时不急于为一哥报仇,难道是想等丧事之中,你暗自联络你的手下,也想争一争这一哥之位?”
这话着实冤枉了阿保,他正待分辨,十娘已经断喝:“都吵什么,现时一哥尸骨未寒,你们为争位子已经开始吵了,再有天大的事,先给我发丧成礼再说。”路权还待再说,十娘的眼已经盯着他:“怎么,一哥方死,我说话就不起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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