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第6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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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已是一片混乱，街道上到处是厮杀混战的兵士，也有浑水摸鱼抢劫财物的。杭州城门甚多，分兵把守自是不易，已有一个城门被攻破，兵卒一涌而入，近战搏杀。有诸多百姓想要逃命，夹杂在厮杀中往城外挤去，更添纷乱。萧扬在一片混乱中找过去，人群盛大，有再好功夫也使不上来，只能夹在其中推搡挤动，四处都听得哭号呼喊，叱责喝声，金石相击，血注飞溅……

满耳都灌满了声音，脑子渐次变得昏昏沉沉，萧扬在人群中勉力向前，却不知自己要往何方去。连着救了几名百姓，却始终没有救到自己真正想救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四处有了火光，遮天蔽日的浓云自平地而上，将整个天宇都掩盖起来，本就是易着星火的盛夏，此时更是火势大盛。

萧扬跃至高台之上，却见杭州湾方向，几艘战船已然被击沉，似乎是柴青池所部有人想要出逃，却遭到围歼，几艘战船在海上厮杀激烈，再看近前，四处皆是乌压压的人群，夹杂在火光之中，便是入肉的寒光闪烁。

他在那样的场景下，一时变得有些迷惘起来。这并非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生死搏杀他见过了不少，不知怎的，在这个时刻，却变得分外多愁起来，仿佛整个人便在这样的厮杀火阵煎熬下，失去了一些什么。

“辽国人，该死！”听到背后叱声的时候，他还是适时反应了过来。宋辽交锋多年，就算签了澶渊之盟，两国军士彼此敌视之状仍是原样，在这腹心之地，仇视辽人的自然不在少数。

萧扬旋身避过了横空刺来的快剑，他对面是个年轻的兵士，满目血红，显然已是杀红了眼。对方剑技并不高超，萧扬也无心恋战，便劈手夺了他的剑，欺身上前只打算打昏对方作结，就在此时，他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不祥。

初始耳边只是“嗡”的声响，但那声音听在萧扬耳里却不啻为催魂夺命之声，不过两年前，辽军大将萧挞凛正是死在这一声之下。

大宋利器，床子弩！

萧扬当下住了身形，待要闪躲，却只觉腰上一紧，那杀红了眼的兵士竟牢牢握住他手就着他的姿势，将那冷剑往自己体内狠狠刺入。

“萧世子，柴王有令，如若事败，必要世子死在大宋手里，挑起事端。”那兵士冷笑，“世子就认命吧。”

萧扬方知自己竟是遇上了柴氏死士，脑后破空声瞬息即至，萧扬出得一身冷汗，下意识低喃：“小飞！”

“我在，萧扬。”

只以为是幻觉，却听得身后衣袂翻飞的声音，跟着一声大喝：“止！”

他听得那破空之声遇上了什么阻滞，发出尖锐啸叫，听得摩擦的声响，闻到了新鲜的血味，然后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曳的声音，砖石碎裂，腾起烟尘，最后是背后沉沉的迫力，暖热的气息将他整个包围起来。

“我在，萧扬，已经没事了。”

他回过头去，只看到那个人沾了血污脸上赤子一样的笑脸，他的双手尽皆皮开肉绽，甚至露出森森白骨，他就是以这一双手，拦下了射杀自己的弩箭。

第57章启程北去

萧壮壮一面打点行李，一面偷看坐在一旁似乎在发呆的萧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公子，我们真的明天就走吗？”

萧扬看了他一眼：“萧壮壮，你这是打算叛国吗？”

萧壮壮的小脸登时就吓白了：“没有没有，壮壮怎么敢，壮壮只是……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

萧扬只觉得胸口被狠狠一撞，舍不得这三个字也只有萧壮壮能说了，他身为辽国的世子，却是连说这三个字的资格都没有的，以他的身份与责任，他不可能也不应当说这三个字。

距离那日已有半月之久，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万家一门因协助柴青池谋逆，本该诛杀九族，但真宗体谅他们也是受迫，只罚没了大部家产，将万家父子黥面流放，尚给万青芙留了条生路。而柴青池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了，连他那位亲娘柴氏都没有带上。对他来说，要的就是天下，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这份冷血无情表现得如此坦荡，倒也叫人无法看轻。

当日前来救驾的乃是赵恒的亲随，宫中禁军首领向天鸣，也就是萧扬那日在西湖上所见到的那名男子搬来的，据说白先生也在里面出了一份力，至于到底出了什么力，向天鸣不肯说，白先生也只摇着他那把秃了毛的羽毛扇，作诸葛神侯状摇头道：“不可言啊不可言。”萧扬知道，他肯定不只是做了好事而已。

武林中人死了一半，活下来的也是元气大伤，中的毒最后居然是南宫绯解开的，他在整出戏里唱的是什么角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至少没人抓到他的把柄，他也就能继续逍遥下去。因为本就与官兵不合，大多数江湖人都即日离去，只剩下一些伤重的，暂留下养伤，此刻也已走得七七八八。

流传在所有人当中的，除了这个教训，还有柴青池当日询问几位武林名宿的一首诗，那似乎是前朝诗人吟咏松树高洁的一首咏松诗，却不知为何被柴青池拿来咄咄逼问。萧扬不是没有好奇，但这一切的谜题都随着柴青池的离开而无人能够解答了。

被解答了的只有“隐封门”的来历，原来世上真正的“隐封门”却是已故宰执吕端吕老先生为防万一，匡扶社稷而设下的帝王暗卫，而辛媚娘正是吕老先生的养女，昔日在长安离开众人也是为了得到了有人要对真宗不利的消息。

“萧扬，准备好了吗，去北关夜市吃烤鱼吧。”门外传来衣掌飞的声音，萧扬顿了一顿，努力收拾了脸上表情，故作轻快地应了一声才走出门去。

萧壮壮在后面看着，撇了撇嘴，没有说出口：“公子，你的脸色真难看。”

事隔半月，杭州城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街上来往的军士还是比以前多了。北关夜市再开是这半月来的第一次，也算是百姓告别阴霾，重新回归正常生活的表示。

萧扬与衣掌飞走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人手上拿着一串竹签串着的烤鱼。衣掌飞那日为他拦下弩箭，伤筋动骨，只差几分便要废了一双手，所幸有药师孙圣之全力相助。

“萧扬？萧扬？”

“啊？”

“在想什么呢？”衣掌飞的手上还包着布带，白先生居然还在那上面画了花，说是受伤也要追求美感，同样是悬壶济世之人，与孙圣之的严谨厚道相比，白先生实在是……人果然是不能与人比的。

“没有。”萧扬有些讷讷地，“这些民间的东西真是好吃，我以前都不知道。”

“你忘了，你曾经吃过一次的。”衣掌飞笑道，“就是我们刚刚到杭州城的时候。”

萧扬想起来，那时候便是在万家的宅子里，也是晚上，他靠在衣掌飞的怀里，听他说话，吃着那尾焦香四溢的烤鱼，后来衣掌飞还出手替他教训了壅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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