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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却充满力度,那些坚硬的指骨与柔韧的筋肉,厚实的枪茧,都提醒着自己如今他所面对的已经是一个成熟而有阅历的男人,并且是个始终站在第一线,出生入死的男人,而他记忆中唯一只有过一次交集的那个青涩,甚至带着几分莫名邪恶与妖艳的少年,已经不再存在。
「唐大哥,你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还未等唐青反应过来,通过两人手掌相握的地方已经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唐青一时反应不及,只觉得天地在刹那倒转,他感觉到摔倒所带来的冲击,他的下颔磕碰在骯脏的地面上,发出「卡哒」的声响,但是痛楚并未结束,紧跟着,他又感觉到来自双手腕的痛楚,有人将他的双手以粗鲁而有效的方式扭到背后,并用后膝牢牢抵住了他的腰。
「郑老弟,你……你这是做什么?」唐青「惊慌失措」,「快放开大哥,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耳中却传来郑枚嬉皮笑脸的声音:「唐大哥,你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笑吗?那你刚才跟老弟我开的玩笑也不好笑哦!」他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却加大了扭转唐青手腕的力度,酸痛的感觉从唐青的手腕处传递了过来。
「我……我什么时候和郑……郑警官开过玩笑,你是不是误会了?」诚惶诚恐的小老百姓的声音,唐青始终拿捏得很准。
「大哥怎么不叫我老弟了?刚才不是你跟我开玩笑,才害兄弟我摔倒的吗?」郑枚虽然在笑,声音里却有着刺骨的寒冷,「唐大哥,你刚才那一下可是动若脱兔,势如破竹,真是厉害啊!老弟我虽然很佩服你的功夫,不过那一下可算是……怎么说来着,袭警!」
唐青在心里叹了口气,早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刚好就在自己攻击的时候,郑枚便踩到了西瓜皮跌倒,只是……这么一来,刚才莫非真是郑枚凭借自己的本事躲开了他的攻击?
「郑警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试试看半夜三更有人忽然在背后拍你肩膀的感觉,是谁都会正当自卫的。」
「正当自卫?」郑枚嘿笑道,「你自卫得倒是又快又狠,你把刀藏在哪里了?嗯?要逼我自己找吗?」他这么说着,将膝关节在唐青的腰眼处用力抵了下去,「大哥,我这个人是没什么能耐,胆子又小,所以就算半夜散步都会带枪出来哦,你可留神别惊着我。」
唐青苦笑,妖镰是他身体一部分,哪里来的带刀给这位毫不客气的「老弟」看。是不是自己不给他找点东西出来,他就要动私刑了?
「郑警官,我真没带刀,就是练过几年防身术罢了,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难免遇到些什么……」
「放屁!」
唐青叹气:「东西在我裤子口袋里,你放开我,我拿给你。」
「哦?」
「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掏。」唐青一副放弃了的样子。
牢牢钳住他双手腕的手稍微松了一下,紧跟着是一根细长的塑料绳索的触感,绳子一圈圈地勒在他的两手手腕交叉处,郑枚力气用得很大,绳索没入唐青的肉中,勒得他生疼,但他仍然不放心,绕了多圈之后,又将唐青的两手大拇指捆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大哥你可别怪我,像你这么英伟勇猛的人,老弟还是第一次碰到,可不敢掉以轻心。」郑枚笑嘻嘻地捆完唐青,才将抵住他腰眼的膝盖挪开,自己站立起来后将唐青也拉起来,唐青这才注意到,穿着青色T恤的郑枚胸前,从右腰到左肩,有一条不甚明显的划痕,随着他的呼吸,可以看到T恤划痕底下,他的胸脯上隐隐露出一条细细的血痕,显然正是自己所为,但那伤口却并不深,不仅不深,甚至似乎已有愈合的迹象。
唐青只觉心惊,哪怕是妖受了他妖镰一击,也不可能愈合如此迅速,郑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郑枚依然是一派嬉皮笑脸的样子,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像一只餍足的猫,但世上绝没有哪个品种的猫是他这般诡诈而凶猛的,唐青看眼前这个人的脸,一时觉得他仿佛比自己更像个妖,并且是那种冷血绝情、难以束缚、野生野长的妖。
郑枚伸手入他的裤袋去掏东西,全然放心自己不会遭受袭击,他早已放话带枪,谅唐青也不敢轻举妄动。右袋里是串钥匙,左边裤袋里却是件匪夷所思的物品。郑枚摸到那东西的时候,便不由得愣了愣。他微微皱了眉头,随后从唐青的口袋里慢慢拿出了那件物品。
与预料的不错,唐青在心里想,刚才被他从垃圾堆里掏出放入口袋,此刻落入郑枚手里的乃是一面小小的旗帜,暗褐色滚黄边的旗面套在一根长约二、三十公分的竹棒上,旗面上用青色丝线绣了个中文字——「甲」。
郑枚眉心聚得更拢,又伸手入唐青裤袋,近乎粗鲁地掏起来。左袋没有,又伸入右袋,不仅掏并且从上至下一寸寸反复摸索着唐青的裤腿,看他的裤子是否装有夹袋。初时唐青只是忍着,不久却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郑枚也听到了那声压抑而奇特的声音,遂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很快他明白了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跟着脸却不由得红了。
「妈的你搞啥啊,这种时候对着老子还有空发情!」他骂骂咧咧道,终于松手,不去看唐青那个变得明显的部位,「刀在哪里?」也许是不好意思,口气也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根本就没有刀。」唐青同样也觉得很难堪,只能努力镇定心神,「刚才我就是用那面旗……」
「你当我是猪啊!」郑枚跳起来粗暴地打唐青的头,「一面小旗子能有那么锋利!」
「旗杆下面削尖了,那本来是根串肉串的竹签,所以……」
郑枚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下,正如唐青所说。
「说,半夜三更,你鬼鬼祟祟地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湮灭证据!」
知道郑枚已经渐渐对自己放松了戒备,唐青也慢慢沉下心来,努力冷静道:「我只是来插那面旗子的。」
「半夜三更?插旗子?」郑枚冷笑,「唐老板,你又开玩笑!」
「你也知道叫我老板了,我们生意人都迷信得不得了,昨天又发生了那种事……」唐青咋舌道,「真是吓死人了!那个谭星辉不是也来过我们吧吗,我怕沾上晦气,就去城北算命瞎子舒老头那里求个安心。舒老头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一半头发白一半头发黑看起来很凶的瞎老头,你们局长也认识,就他给了我这面旗让我今天凌晨三点十四分把旗插到这个垃圾场的东北方位,这样一来就能去煞避凶……」
「胡说!」
「我真没胡说,不信你可以去问,我跟你去舒老头那当面对质也可以!」唐青一面扯谎一面却在心里盘算。
「甲」旗,东北方位。此处每日堆积垃圾,单从阳世而言已经不洁不吉,何况旗在东北方位,东北位为「艮」位,是为鬼门,属土,旗插在东北位垃圾上即旗所处为阴土,从天干上看阴土代表十天干之「己」,旗上「甲」字也为十天干之一,属阳木,甲己相合,为阳木阴土相遇,合化土,就这小小一面旗,硬生生将这一方不洁不净血腥之土化作一片平和,在凶险表层盖了一层遮遮掩掩的绸子,也正因此,哪怕流了一地的血,唐青也好、胡丽春也好、朱黄也好,竟然谁都没能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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