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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似乎有人匆匆地扑了过来,一头扑在曹髦的身上,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地说着:"杀陛下者,臣之罪也!"仿佛哀痛逾恒。
司马回雪慢慢把头转向了那边,看见那个大臣的脸,不禁隐隐吃了一惊:是她的叔祖父,官拜太傅的司马孚。
"杀陛下者,臣之罪也?"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司马孚的话,最后竟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中又迸出了泪。"杀陛下者,臣之罪也......"
司马孚一见侄孙女不合时宜的大笑,连忙整肃神情,也顾不得自己号哭了,挨近侄女的身旁低声训斥道:"昭仪!你这种时候还笑得那么开心,成何体统?你是故意要教天下人说我们司马一族巴不得陛下快快消失,因此迫不及待地就开始高兴吗?"
司马回雪的笑声陡然停在半空中,神色仿佛有丝稀奇地偏头望着司马孚。半晌,她才淡淡一抿唇,轻声道:"我们......都已经这样做了,还怕天下人说吗?"
司马孚大惊道:"昭仪!这种玩笑话可不能乱说!现下事出突然,端看大将军的应变之策,你怎么还选在这个时候拆司马家的台呢?"
司马回雪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断然撇开了头,低声喝道:"够了,你的哀痛模样已经让大家都看到了,现在可以退下去想想怎么收拾残局,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了吧?"
看看这是什么话!司马孚气结地指着这从来就不对他假以辞色的侄孙女,向一旁的侄儿司马伸投去一个控诉的眼色;却发现司马伸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这个背后有兄长司马昭撑腰的侄女,他也奈何不得。
身旁的仆从们迟疑着上前,恭恭敬敬唤着:"昭仪--"
司马回雪头也不回,低声断喝:"滚!都给我滚开!"
"昭仪,人死不能复生,多哭无益,你还是自己保重,节哀顺变吧。"司马伸壮起胆子来,硬着头皮好声好气地劝说着。
唉!这个侄女本来就有一股令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平时在司马家也是人人对她都又敬又怕;兼且虽然生父无甚地位作为,但自幼博得司马家掌权的昭哥喜爱,刻意精心培养,更是娇宠不已,害得他都不得不让她三分了!现在竟然出了刺杀天子这样大的事,他本来就手忙脚乱、惊慌无措;再要劝说正在气头上的侄女,他真是有心无力呵!
司马回雪冷下了面容,刚要一个钉子让司马伸碰回去,就望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远处来了,为首的正是晋公司马昭。
还没来到近前,司马昭已滚鞍下马,一面哭哭啼啼,一面跌跌撞撞地扑向曹髦的遗体呼天抢地道:"陛下!陛下!臣竟不意发生这样的事!是臣无能,没有约束好自己的手下!唉,天下其谓我何!"第三十九章
司马回雪冷冷地望着他捶胸顿足、唱作俱佳的表演,却只想冷笑。暴雨仍然毫不留情地冲击着大地,在场的人都早已是衣衫尽湿。雨水冲去了曹髦身上所有的血迹,但却冲不去他们两人衣衫上鲜红的血痕。
她深深地望着他的容颜,不理会司马昭的哀哭自责,轻声道:"这样也好,陛下,你是干净地来,现在也是干净地去,不曾沾得一点这朝中的黑暗和血污--"她轻轻握起他的一只手,摊开在自己眼前,微笑着说:"呵,这双手还是干净的,没有沾上任何一条人命,也没有沾染世间任何的罪孽......陛下,在这浑浊的颠沛的乱世间,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令人敬佩,而且羡慕的呢?"
"回雪!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司马昭哭得够了,转过头来摆出一副威严的面孔。"还有,你为何会在这里?有人向我报告说你也提着一柄长剑从后宫奔出来,这是真的吗?瞧瞧你都在做些什么傻事!私自逾限跑出后宫,还舞刀弄剑地跟着这些兵士打打杀杀!叔父平日是这么教导你的吗?还不快给我回后宫去!"
司马回雪对这些斥责之词恍若未闻,轻轻将曹髦的身躯放在地上,她一回手绰起了那柄自己先前所持的长剑,剑光一闪,在所有人都错愕之间,剑尖已精准地指在了成济喉间。
叔父一定会包庇贾充那厮的。但倘若她无法动那贼子一根汗毛的话,她也要另外的凶手,为此事付出代价!即使她因此而手上再沾满他人的鲜血也好,即使她因此而只能坠入地狱也好!那所有的诅咒和罪名,统统都可以冲着她来,因为没有了他,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或事,是她所在乎的了--
"当然。但是叔父,在侄女回宫之前,这里尚有大逆不道之徒需要捉拿,非诛灭其九族,不足以消天下臣民心头之恨!"
众人被她的举动震慑,一时间竟是无人应声。司马回雪微微一笑着,略一用力,剑尖浅浅刺入成济皮肤;虽然没有夺他性命,却刺出了他喉间皮肤的血,那力道拿捏得恰恰好。
"叔父,请下令捉拿这大逆不道的弒君狂贼吧!非这样,不足以平抚天下人心舆论!"
司马昭如梦初醒,仿佛自她的话语间听出了什么危险的暗示意味,脸上浮现一丝恍然大悟、心领神会的表情,果真向左右下令道:"来人!给我把成济、成倅兄弟拿下,连他全家老小,一道关入天牢,交付有司听候发落!"
成家两兄弟被擒住,犹不绝口地大呼冤枉,冀望司马昭能念在他们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他们一命。但这一切的努力抗辩均属徒劳,他们还是被兵卒反剪了双手,强行带走了。
司马回雪唇边浮现一丝绝艳的凄美微笑,那笑容看得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她却好似浑然不觉,将手中的长剑掷于地上,走到成济面前,以讥讽的语气低声道:"蠢材!被晋公当做了替罪羊,被贾充那厮当做讨好晋公、向晋公邀功请赏的工具,却自己还在这里得意,以为立了天大的功劳呢!难道你们至今犹然看不透吗?这就是为他们效命的下场!"
她冷酷地微笑,一拳准确地击中成济还在流血的喉间,险些没有直接将他打得断了气。"陛下是被别人所利用的工具,你们也是!自以为大权在握,其实并不比别人高明多少!"
"昭仪!你......这也是大逆不道、攻击晋公的说词!"成济大口喘着气,露出极度恼恨不甘的表情,在司马回雪身后咆吼。
司马回雪足下一顿,优美地一转身,衣袂翩然。唇角的笑容是那么美丽、又是那么凄绝,使她的容颜绽放出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啊,是吗?但是很可惜,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这么举发我了,因为你很快就将自己去面见陛下,向陛下请罪了!"第四十章
"司马昭仪!"
这带着哭音的一声呼唤,打破了暗沉的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其它的宫女们无不慌忙向来人请安,只有那坐在窗前桌边的纤细身影,竟是动也不动,也没有回过头来。
来人似乎此时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一进门就直直扑向桌旁的人影,一把拉住她的衣襟,痛哭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司马家族......把陛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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