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第110章 琼楼玉宇不胜寒（第1页）

“各位前辈认识家师？敢问如何称呼？”

“别一句一个前辈，我们也当不得这称呼，等你见了你那师父一问便知，此刻也不便多说了，我们还有事。”说罢，七人俱是身形微闪，如一阵风似的飘离了山岗，几个恍惚便没了踪影，只剩下陆文俊站在微风里尚自沉思着什么，忽然一拍脑袋，“险些忘了正事”。他当即返回石门县，按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走，快要到现死尸那条街道的时候，隔着老远就见灯球火把照得远近一片通明，倒显得明亮的月光可有可无了。陆文俊悄声靠的近了，在一个拐角处探头去看，见是衙门的官差在查看现场，仵作正验尸，借着火光还看见，沙县令满脸忧愁立在一旁，众人正在忙着，又见一个官差慌里慌张跑过来，在沙县令耳旁轻语几句，沙县令的脸色愈加阴沉，忙叫一个身着捕快衣饰的人过来，吩咐了几句，自己便带了几个人匆匆走了。

陆文俊想到自己虽有心查出真相，但说到底，他不是官府里的人，既然此刻官差都在，他若出面反而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等明日打听清了再作计较，想到这，他转身闪进巷子深处，拐弯抹角回到自己住的那家客栈，轻手轻脚的摸进房去，和衣卧倒在床上。

转过天来，大清早便听见客栈外纷乱嘈杂，陆文俊这间房本是靠在路边，起身推开窗，居高临下望去，见街上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断有官府的人来回走过，似是在搜捕着什么人似的，陆文俊料定是跟昨夜之事有牵连，藏好了随身携带的剑，疾步来至楼下客栈之外。

耳听得周围的人不少仍在议论着，果真便是昨夜在前街现了死尸一事，不过还不仅如此，原来死的那两人是本县的两个武师，因为半夜听见院外有呼救声，一路追出来便没能回去，还有一个镖局也生了命案，不过那位镖师却是死在自己家中。陆文俊响起昨夜沙县令给一个人叫走时，神色匆匆而惶恐不定，想来就是现了镖师的死。

石门县里习武之人本便不多，一夜间连死三人，无缘无故，且又是在俄国人摆擂台的前夜，任谁也不会再有第二种想法。

陆文俊草草吃过早饭，打算去俄国人的烟馆探探虚实。这里方才结了帐，便听见远处人群骚动，远远的就有呼喝之声，敲锣打鼓好不热闹。陆文俊顺声音望过去，见街心处一伙人横冲直撞过来，身后有几人吹吹打打跟着。等他们走得近了，陆文俊仔细打量，见他们衣着不似中原人，身材高大，须皆黄，且卷曲如金毛狮子，眼睛也不是平常人的样子，不需多想，这便正是那伙开烟馆贩卖烟土的俄国鬼子，陆文俊心想，这样一来倒省了许多事，也不用再跑一趟去他们的烟馆了，于是一路跟在人群后面。

一直到了这一片最南的一条街，横纵数丈宽，中间偏西的位置有片大空场，那伙俄国人走过去便即停住，不再往前了。陆文俊在人群后面稍稍抬头看，原来前面早已搭好一座台子，俄国人进了旁边的一个凉棚，纷纷坐下了。

老百姓是最愿意跟风看热闹的，只要不惹火上身烧了自己，这样的热闹事又怎肯放过去，不过半顿饭的工夫，台子周围早已是人头攒动，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挤得路都不得通行。陆文俊站在外围，不住打量凉棚里坐着的那伙俄国人，他们人数倒也不少，都长得高大威猛，比普通老百姓高出几头，只是不知有什么本事，听说俄国人较为擅长一种叫拳击的，也有些惯于摔跤，使剑的也不少，只不过陆文俊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外邦人动武，跟没有跟他们交手的机会，这次倒是可以顺便开开眼界。

从刚才走来的方向又响起一阵骚动，接着是鸣锣开道的声音，陆文俊转头看去，却是沙县令带着一伙衙役还有一众城中武师到了。按常理来说，打擂台这样的事，总得是官人先到场，布置稳妥了，打擂的人才到，如今却是反了过来，沙县令给落在了后边，可想而知这伙俄国人的嚣张跋扈。

围观的人虽喜热闹，但是都知道烟毒盛行的危害，不少人也正是因此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怎能不恨这些洋人，乍见沙县令带了本地的数位武师前来，不自禁的都先喝起彩来。

沙县令的排场做得很足，倒也不是为了显摆，多半是为了震慑俄国人，两旁的官兵鸣锣开道，所带的武师也是各个威风凛然，豪气十足，陆文俊双目一扫，并没有一个是他所认识的，想必都是些当地的人。

俄国人摆下擂台，却并不找官府主持，夸下海口，竟扬言可以代表沙俄一方，而沙县令这一边，不论官民，只要是大清的人，都可以上台来比个高下。这伙人喧宾夺主的势头可见一斑，狼子野心也是昭然若揭，全然没把中原人放在眼里。他们如此嚣张也绝非事出偶然，大清朝近年来的国力日渐衰退，兵不像兵，民不成民，国库空虚，军队孱弱，朝廷又只是知道笙歌艳舞，风花雪月的享受，有几个真心实意为着社稷江山担忧的，也只能是有心无力空叹息。这些状况，明眼人早看得一清二楚，想来只有皇家亲王们还在掩耳盗铃，故作不知，这伙俄国人来到中原也非一两日，见得多了，自然已经知道这天朝上国的实力，何况上下的官僚都已给钱买死了，可不就任凭他们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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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县令为官一任，却严明并不代表大清朝，只是为着石门县的习武之人来带个头，组织了当地的各路武师前来打擂。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沙县令站在早已摆好的香案前上了奏表，焚香祷告，祈求天地护佑。今日开擂第一日，谁都希望有个好彩头，赢得第一场，也好振作一下多日来城中民众的低落士气。

陆文俊环抱双手，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他倒是希望沙县令带领的石门武会这一边一直站在赢面的，可希望终归是希望，他可不知道那伙俄国人的实力是怎样。

对面台子上挂起沙俄勇士团的旗号，一个高大的猛汉站到台子正中，这人碧眼黄毛，一脸傲慢的神情，四肢青筋暴起，他环顾四周，轻蔑的眼神扫了一圈，开口说道：“我是沙皇钦封的三等勇士克鲁夫，有谁可以上来和我比试？”他的汉文讲得倒也通畅流利，只是带了浓浓的外邦口音。

话音刚落，石门武会这边走出一人来，身形健壮，虽不似对面那人魁梧，却也是双目炯炯有神，此人自称石门县龙渊镖局的镖师，看他的表情像是对俄国人有着极度的憎恨，想必他认定了前夜被害的本门镖师系俄国人所为。他自报名号也只是对着台下众人，习武之人本是极为讲究动手之前的礼节，像他这样显然已经极力克制，当下并不多说，双手握拳，脚跟用力，身形往前一纵，当先一拳便向俄国人的面门袭来，这是少林五形拳的一招叫做饿虎扑食，拳头挂着风声袭来，极为迅猛，台下的人已经开始叫好，只是没想到，那俄国人身形竟也很灵活，稍稍一偏就躲了过去，彼时台下叫好声还没落下去，这样一来倒不知道是给谁喝的彩了。

镖师的五行拳可谓练得不错，力道又大，只是那俄国人躲闪迅，加上他用双臂遮挡在前，饶是这镖师打了几拳在他身上，竟也未能将他击倒，反而等到镖师体力有些不支时，被那俄国人一拳打翻在地，这一拳委实不轻，镖师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醒，众人甚至于都没看清楚镖师是怎样被打倒的，因为那人出拳太快。这倒没能逃得过陆文俊的眼睛，不过他也有些诧异，早前听闻俄国人好拳击，出拳极为迅，那是他还颇不以为然，此刻见了，心下也暗自叹服：“从前以为只有我中原人习武，外邦蛮夷不过会使些蛮力罢了，如此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了。怪不得师父时常教诲，习武之道，永无止境，天下武学不分疆域，不分门派，各有其精妙之处，唯有融会贯通，得其精髓，方可有所成就。”

再说台下围观众人，见第一位便败北，给人打下台来，不由得一阵唏嘘之声，沙县令的脸色也是一变，旁边又走出一位，此人瘦高干挺，直如麻杆一般，往台上一站，似乎一阵风便要将他吹倒似的，台下的人本以为有人来扳回一场，见了这般模样，都不做声了，半晌还有叹息之声。那人也不理会，双手抱拳，道：“在下童威，并非本地人士，只因与龙渊镖局的门主私交甚好，这次前来石门县本是老友叙旧，不想老友竟在家中被人暗算。”他说着，不禁神情激动，双目圆睁，冲着面前的大汉说道：“想要比试，大可明刀明枪，偷施暗算是为人所不耻的卑劣手段，想必也只有外邦蛮夷想得出，做得出。”

那俄国大汉也不搭理他，冷冷的立在那里，童威见他不说话，以为便是默认了，纵身便扑过来，一双枯柴似的手臂急挥动，瞬间在身前划出一片掌影，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定，对方显然给这掌影迷惑住了，躲闪不及，童威接连三掌击在那人身上，一掌在肋下，一掌在面门，一掌在小腹，许是童威见方才这人出手太过狠辣，又记着好友被害之事，心里怨恨之极，因而出手丝毫不留情面，三掌皆是用足了力道，那俄国人虽然长得结实，却也经受不起，身子踉踉跄跄连退了十几步，一个跟头摔在台下，登时咽了气，有人来抬回去，本是打算治疗的，见已然断了气，俄国人阵营中一阵骚动，忽而用外邦语叽里呱啦计议了一通，队伍里走出一个红胡子的壮汉，比起先前那位，身形倒是瘦弱了些，即便如此，跟中原人一比，还是粗壮了许多。

童威立在台上，正向台下喝彩的人回礼，见又上来一个红胡子，登时收敛心神。这红胡子一脸的杀气，满面凶光，童威不敢大意，一掌横在身前，一掌斜端在侧，摆了个亦攻亦守的姿势。

红胡子并不说话，对着童威面门一拳打过来，拳头还未到跟前，童威就觉得一股劲风扑朔而至，他心下想着，若是一味的躲闪，倒叫夷人小觑，不如凭着自己几十年的内力修为接下这一拳，心里计较着，手脚可不敢怠慢，双掌一并，迎着拳头就接了上去。

以硬碰硬并不是上乘之选，童威只想着自己有几十年的内力，凭眼前这红胡子能有什么修为，却不闻“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意轻敌向来是临阵对敌的大忌。拳掌相接，童威只觉一股猛力顺着双臂压下来，他心下一惊，暗道不好，慌忙将双脚一错，身子一躬，把那力道转了大半在台面上，紧接着倒退开，饶是如此，他仍觉得腹中一阵翻腾，喉咙一甜，强自忍住没有吐出来，硬生生把一口鲜血压了回去。

已经交上了手，再要闪身是不可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至于认输，童威想着，只能拖延时间，把这红胡子拖得精疲力尽，拳势没这么刚猛的时候再伺机反攻。他想的倒是不错，只是没料到，这红胡子也不傻，出拳一招快似一招，根本不给童威喘息的机会，一个不停地进攻，一个一味地退让，两人围着台子转着，直到童威被逼到一个角落，退无可退，眼前是俄国汉子袭来的双拳，这一次没能够避开，拳头直直的击在童威前胸，加上他之前硬接了一拳，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来，跌倒在地上，那红胡子见了，又想要赶上前来补两拳，等他凑近了，刚举起拳头来，却被一人拦住，那人不知怎么跳上台来的，总之是上来了，就像一闪而至的幽灵，他伸手抓住了红胡子的手腕，顺势往前一撇，红胡子站立不稳，倒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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