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你了,朗华,过来。”元启明看着这个看似温润无棱角,其实内心敏感脆弱的二徒弟,就觉得头疼。今天恰好听到他有那种心思,更觉晴天霹雳。这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失去这个徒弟。怎么也得把他的心思扳过来。
朗华踉踉跄跄起身,原地缓了一会儿,走向元启明。“嘭”的跪倒,仰头看着他,却开不了口。
“朗华,门规第十条是什么?”
该来的终究会来,那些想要隐藏的、腐朽的、阴暗的心思,总会暴露在阳光下,一览无余。只是不知道消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让这些东西滋生的人?
“回师尊,门规第十条,凡本门弟子,严禁自残自伤自戕,违者杖责一百,屡教不改者,逐出门派。”身形单薄面色苍白的朗华跪在地上,影子也细细长长,徒添几分萧索。
元启明深呼一口气,有些伤感的看着朗华“想过几次,做过几次,什么时候,在哪儿。”有这种想法绝不是一时,定是早有端倪,自己这个做师尊的,也是不够细心,竟然今天才现。
可是那些故意隐藏的事物,又怎会轻易暴露在人前。面具下的真实,几人得见?
“徒儿什么都交代,弟子什么惩罚都可以接受,求师尊不要逐弟子出师门。”朗华紧抓着元启明的衣摆不放,眼泪汪汪,目露祈求,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先说。”元启明负手而立,微低着头注视他。
“师尊先答应弟子,求您。”元启明受不了这卑微的祈求,想着自己的目的,是想扳正他的心思,哪里会逐他?
“好,无论事实如何,我不会逐你。你永远都是我门下弟子。”说完安抚的摸摸朗华的头,鼓励他回答。
朗华低垂着头,慢慢讲述:“弟子是在一个大家族出生的,生来就害死母亲。父亲视我不详,不愿亲近,族中子弟喜欢欺负我。照顾我的嬷嬷跟我说‘你娘她很善良,人又温和,还喜欢笑。要是公子成为夫人那样的人,一定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说到这儿,朗华笑了:“我信了,我也那样做,渐渐的成了习惯。但是我做不到让所有人喜欢,总有人不喜欢我。就像我父亲,无论我怎么讨好他,他就是不喜欢我。”朗华痛苦掩面。
“弟子内心压抑,不得解脱。一次偶然划伤手指,虽然疼痛却又有丝莫名快意。从那以后,一不高兴,弟子就偷偷划伤自己,在疼痛中解脱。”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眼元启明,果然是张不快的脸。
“把衣物都脱了。”元启明板着一张脸,吩咐。
朗华泪眼朦胧,心中忐忑,手哆嗦着除去衣物,视线下的躯体触目惊心!
到处是深深浅浅的划伤,新的旧的,重重叠叠,少有几块完整皮肤。
元启明看得心头火起,抬起朗华的脸就是一巴掌,朗华被扇倒在地,头磕在坚硬的青石地面,磕出血来,鲜血顺着额头向下巴滚落,和另半张肿着的脸映衬着,几许凄凉。
“你母亲拼了性命把你生下来,难道就是让你这样作贱自己的吗?你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你母亲!”朗华垂着头不吭声,沉默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你”元启明还没说出个什么,就被朗华打断。
“反正没人在意我,我怎样伤害自己都没有关系,反正我自己也不在意,痛多了也就那样。”朗华望着元启明的眼神阴沉沉的,像是封印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
回应他的,是几个响亮的巴掌和一声斥骂“孽障!”。
朗华都被打懵了,扶着脑袋觉得天旋地转。
萧音都看傻了,想不到朗华才是最能刚的,正面刚不带怕的。
朗华依旧固执己见,叫嚣:“难道不是吗?谁在乎我,没人!”
元启明的手高高举起,朗华以为又要挨扇,猛地闭上眼睛,倔强的抬起脸,一副要扇就扇,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愿称你一句‘勇者’!太勇了。
巴掌没有落在脸上,轻轻地抚上头顶,甚至有几许温暖。
元启明叹了口气,“你说没人在乎你,那你何曾把我们师徒几人放在心上!”
“我们在乎你,为师在乎你,老大在乎你,老三在乎你。你说谁在乎你?”
萧音适时插了进来;“师尊说的没错,我们在乎你,我们都喜欢你,你不是一个人,你的喜怒哀乐我们在乎。你快乐,我们看着也快乐;你痛苦,我们又哪里高兴得起来?你伤害自己,我们心疼。你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你有我们。”
朗华抬头看着两人,甚至看了看树下挂着的段歌,不确定的问:“是真的吗,你们说的是真的吗?”语气彷徨无措,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看着两人认真的表情,以及“当然是真的。”“为师怎会骗你。”
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我有人在乎,我还有人在乎,太好了,太好了,我一个人太久了,好累。”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卸下沉重的枷锁,朗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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