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20 稻收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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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明儿，其实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它只可能是今后的某一天。

今后的几天几乎一样，爷爷与奶奶一起做饭，只要谈到油盐，必然会提到本族的那个开小卖铺的嫂子家。我不知道奶奶跟她有多大的“仇”，今生今世能否消解这“仇”，但，她没奶奶年轻，没奶奶好看，就算是镶了金牙但还是不讲卫生，她很会说话，还会卖过期的东西，尽管爷爷多次强调那个老嫂子不识字，但奶奶总是鼻子出气表示不耐烦。

“哼，字不认识那洋字码也不认识？还终天翻吊历赶集的人，那看日子都是猜的？”

“你把那过期的东西拿给她，看她认不认识换不换！”

“她家领你家情？我看不见得吧！你家从祖上就帮他家，这帮了一代一代还成俺自家事了。我跟你结婚日子都那样还来借钱，借钱还了吗？天天小卖铺开着，家里大平房盖着，吃香喝辣，她想过还钱？真是什么人家都有，指望她两口子，没人愿搭理她。”

每当奶奶唠叨这些，她的脸上就溢满了委屈。她的嘴角像一条两端下垂的线，爷爷被说得很是难为情，有时候会气得拿起案板底下落灰的瓶子恨恨地像是要去小卖铺换新的，很快，他又在扔垃圾桶与放案板底下来回犹豫，他既想毁掉这个“罪证”，但又不舍这么浪费。最后，他终于还是放回了案板下，或许，他把这当成自己放过期的东西，总有一天，奶奶就没有什么话头了。

可爷爷认为的“过期”是要多久呢？

估计，要等老房子倒了，把东西压在案板底下，最好压碎，最好跟泥土揉在一起，销声匿迹最好。

慢慢地，这几天，天变得异常热，爷爷奶奶开始谈论农忙的话题多了。左边右边隔着一道排水沟的邻居家里，我慢慢能听清楚声响了，这声响多在早晨和晚上，慢慢地，下午也有了男孩子女孩子的吵闹声，奔跑声。

爷爷把屋檐下的镰刀取下，草帽掸干净，他下田看庄稼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有时候我刚起床而已，他已经从地里回来，手里攥着几棵沉甸甸的黄色稻穗，脱下草帽，和镰刀一起挂在屋檐下，然后洗把脸，脱了旧外套和脏布鞋，换上凉鞋；

“机子来了？我听说小辛庄都收差不多了！”奶奶一边盛饭一边问；

“谁知道这回下来多少台呢，地里要等也能等两天，小辛庄那机子本来就是来我们村的，但人家小辛庄团结，找了十几个人半夜蹲路上等，拦住的。”爷爷端起碗，喝口汤，淡淡的苦笑；

“嗯！那俺这大队部怎么说？不组织大家去等？”

“哎呀，早晨地里忙就看到老书记了，他转了一圈，确实我们等两天正好，小辛庄心急就给他们先收，农时要抢也要到时间抢。老书记让我们抽空都把地头清出来，那联合收割机大呢，下地头先要压毁不少粮食。”

“也是，老书记说就有道理。我吃过饭收拾清跟你下地去收地头，带溭溭去看看！——溭溭，跟奶奶去下地干活吗？”

“嗯。”奶奶很信任我，尽管这件事我没做过，但我看过图片。我虽然假想镰刀会划破我的小腿，藏在稻地里的蛇虫会偷袭我，但，我还是向往那一片金黄的田地，“你们给我准备个小篮子和小一点的刀，我去收稻子。”

“哈哈哈”爷爷几乎是像金鱼冒泡一样笑个不停，“你去玩就好了！有那种很大的联合收割机收稻子，只要机器开进地里，我们把大口袋整理好给他们，机子一边往前开，稻子就一边出来，稻杆可以打碎在地里也可以不打碎，打碎的稻杆有人收，不打碎的我们自家拉回来烧草锅——”

“哎呀，小孩子，——你巴巴跟他讲那么多干什么！”奶奶总觉得爷爷是废话连篇，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我不过是来玩一阵子，压根不要在这里学得什么东西；但爷爷想法就不一样了，他觉得这里一切都将是我的，我作为未来的主人，我最起码要知道一些基本的东西。

“哎呀，哪里有会本领压死人的！你呀，就什么都管！”

而孩子的注意力就像是野溪新孵化出的蝌蚪，忽而相聚一起像咕咕的墨，忽而因风吹草动散入水草又如滚落的黑珠。我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干多少活，或许爷爷奶奶也没有指望我做什么，他们给我的篮子是柳条编的，最多放三个苹果，小镰刀呢，灰头土脸，几乎看不出有刀刃——呵，这叫我怎么劳作！

“溭溭，你先在这不要下来，我跟你爷爷先割出下脚的地儿！”当奶奶把我从车子上抱下来，就像栽小树苗一样把我按在地头的羊肠小路上，她不许我乱走，甚至，我觉得她还假象地把我周边的土踩得紧实；

“启封、启达家小孩都上完课回来了，那几个小子亏上课有人管着，要不还不知调皮什么事呢。”爷爷割了两把稻子，顺手扎好，然后直起腰四处看了两眼；

“‘半大小子还吃垮娘’，各个也都长大了，送去上学是对的，能把小孩教育好上好学，今后就不要在家种地出去打工。”奶奶不抬头，一切似乎很寻常，她的眼睛只关注稻子，扎好稻子，她顺手把地头四周盘丝样的野草也割了扔一边；

我站在草丛茂密的路上，能清楚看到灰如树皮的小虫子从野草草叶后面爬到前面，一阵风，几十只虫子就顺风飞到更低的草丛。蚱蜢有大有小，有绿绿的，有像干树枝一样，它们很悠闲，大长腿特别明显，我刚想伸手逮一个，但它似乎有了预感，后腿一弹，便飞出几米远，隐藏在草丛里；金龟子是最活泼的，像水滴一样爬在叶子花朵上；这里的蝴蝶也不是我们书上的那样彩色，而是简简单单的鹅黄白，或者纯白，或者淡绿白，像涂满了面粉，翅膀也不大，但在田间飞起来，却特别好看，像白色花瓣一样

稻子很高很高，站在地头路上，它能到我的胸口。我正好可以看到它的头顶，都是稻子，越往远处就越看不清，都是金黄色，地里干活的人起身弯腰，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戴着不同的草帽，这就不会让你觉得这里太空旷单一太让人害怕。

“哎，赶紧处理好这两块地头！等联合收割机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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