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抬起头,摇摇头,谦逊地微笑道:“陛下,世人溢美之辞,未足信耳。”
马又看了看董太后牵着两人的手,又换上一副自信的神采,说:“不过臣也确实明白了两位贵人的身份。”
马视线移向少女,少女正眼带笑意、得意地看着他,马说:“若臣没猜错的话,这位贵人是万年公主。”
听马准确说出她的身份,万年公主略微昂起了头,看向他的眼神里明显带着傲意和欣赏。
马又看了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说:“这位贵人是由陛下躬亲抚养的董侯,二皇子殿下。”
董太后点了点头,马又对万年公主和小刘协行一礼,道:“臣马,见过二位殿下。”
董太后道:“卿起身吧,入席。”
“喏。”马起身,走到侍立在侧的其余三人身旁准备坐下,那三人立即对他恭敬行礼,一人道:“在下董重,乃陛下小侄也,见过足下。”
一人道:“奴婢封谞,拜见足下。”
一人道:“奴婢夏恽,拜见足下。”
一听最后一名宦官的自报家门,马顿时想起来了,夏恽也是十常侍之一,曾经秘密到访马宅,在张让和赵忠两人的率领下,十常侍威逼他投靠他们。马还一礼,暗想董太后今日大费周章地秘密召见他,又叫来了永乐少府樊陵和侄子董重以及两名宦官,那么想必这四人便是董太后最为信赖的心腹了。
历史上,在汉灵帝驾崩、何氏和董氏这两门皇家外戚争权时,董太后曾以时任骠骑将军的董重来恐吓何皇后。结果何皇后把此事告诉她的异母兄何进,何进与自己的亲外甥——少帝刘辩、异母弟何苗,以及三公一同商议后,以董太后指使夏恽和封谞收受州郡贿赂、蕃后不得留京两个理由,强令董太后迁回河间国。在这场权力角逐中,董太后忧死,人皆言乃何氏毒杀;而董重被何进包围在府中,自杀。
董太后居然叫来亲信一同密会,马猜想,她一定是极为信任他,不然绝不会这么不小心。而他不过是新来乍到,董太后就敢信任他,说明她有求于他,并且只有借助马的帮助才能实现她某些目的。
想到这里,马便安定下来了,不再因为不明就里而深觉忐忑。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席位,董重和樊陵也纷纷坐下,封谞和夏恽则因身为宦官、身份低微,一直侍立在侧。
马刚坐好,万年公主就立即开口:“喂,你上了半天的朝,现在到了中午,肯定饿了吧?”
马刚想说不饿,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两声。马只得老老实实地说:“回殿下,臣确实饥饿,不过还顶得住。待与陛下商议结束后,再食不迟。”
万年公主笑道:“你饿着肚子,必然分心,这般如何能全心贯注地应答祖母的问题?再说,你来都来了,宫里却坐视你饥饿而不给食,岂不是让天下人都以为,我们汉宫中人,吝啬小气?”
董太后略微不满地拍打了一下万年公主,但万年公主丝毫不以为意,一脸傲意地看着马,她知道马终究是说不出太多的推辞的。
马想了想,吃些东西也无妨,正好看看宫里的伙食水平怎么样。马便爽快地说:“好吧,既然殿下盛情难却,臣吃便是了。”
万年公主高昂起头,轻傲地说:“嗯,这样才对。”说着,万年公主拍了拍手,便有一名宦官弯着腰捧着一块方形漆盘,迈着小碎步快走到马案前,把漆盘上一个冒着热气的漆碗,和一双银筷,给放在了马的桌案上。
马低头一瞧,那漆碗里装着热气腾腾的形似后世的面片的东西,这就是东汉的“汤饼”。这时候汤饼虽也有面条,但因为制作起来比较困难,所以不如只需要揪下这么简单的面片那么普及。面片汤里还加了很多羊肉块,马嗅了嗅蒸腾起的热气,问出里面有胡椒和花椒的浓郁香气。花椒和胡椒都十分昂贵,所以即使是马也很难吃得到。一闻出花椒的香气,让马瞬间回忆起后世的川菜,让马颇有些感慨。
万年公主很不满。这可是她亲手制作的汤饼,为了测试出马是否傅粉,她故意趁着董太后在这寒冷的今日里召见她,赐给马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这样,马吃的时候一定会热得出汗,就不得不用巾帕拭面。如果他果真傅粉,那么擦汗时就会露馅,她便能从他那里要来傅粉方法了;同时她也能找回点自信来。可马却只是看着她的汤饼呆,迟迟没有动筷,万一汤变凉了,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万年公主便道:“喂,你到底吃不吃啊?你都看半天了!”
马这时才回过神来,怎么这位公主活像后世那些刁蛮任性的小女生,在她身上都看不到几分皇家该有的端庄。略微意外的同时,马也十分感兴趣。马想,如若这位公主过于端庄典雅,反而他还觉得乏味无趣了。
马便说:“殿下恕罪,臣这便吃。”
看着马一手拿起筷子开始不紧不慢地吃汤饼,万年公主刘曼期待得睁大眼睛,她要眼睁睁地看到,马揩下脸上的妆粉来。
这碗汤饼是以羊汤作为汤底。马先是端起漆碗来尝了尝汤的滋味,略烫的汤汁淌入口腔,登时唤醒味蕾,一股惊艳的鲜味,立即让马精神一阵。马不禁感慨,真不愧是皇家的尊享,连普普通通的羊汤都能做得鲜味十足。接着胃口大开的马夹起面片尝了尝,本以为这时候还没有碱水和面的技术,应该没什么弹性,但这汤饼却略微有些筋道,让马颇感以外。
虽然在好些人面前一个人吃东西,有些尴尬,但马是真饿了,这汤饼也确实好吃,马尽量保持礼仪,但还是吃得很快。他每每吃几口汤饼,就喝一口热汤,当吃下半碗时,额头便开始冒出小小的汗珠了。为在太后面前不至于太过狼狈难看,马从袖口内里的口袋里抽出一面白巾,一边擦汗,一边继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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