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马果然如她意料的那样,热得出汗,又不得不以巾帕擦汗,万年公主颇有些得意洋洋。但随后的景象,却让她很快变得失落了。因为不管马吃汤饼时流了多少汗,他擦汗的力度有多大,万年公主见马的脸上并没有妆粉被汗水冲刷而下,或是被巾帕给擦掉。且令万年公主更为吃惊的是,因为热汗,马原本就十分白皙的面色,变得更为白皙了。身为女子,居然还不如一个男子白,万年公主感到很受挫。
董太后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马吃完了汤饼。昨日她听万年公主提出这个主意时,她也有几分好奇的心思在里面。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董太后反而又开始埋怨自己有些老糊涂了,居然也跟着万年公主一起胡闹。不过董太后也没办法,因为刘宏子嗣不丰,只有三个,所以她把她的慈爱,一半分给了刘协,一半分给了万年公主刘曼。因此她还是轻易地答应了刘曼这么胡闹的请求。而对于她的另一个孙辈刘辩,她是喜欢不来的。
见马将汤饼吃完了,董太后微笑问道:“卿觉得如何?”
马放下漆碗,用巾帕擦了擦汗,说:“不愧是宫中名厨所作,臣吃得一点不剩。”
一听这话,万年公主刘曼一脸的自豪,董太后乐呵呵地说:“卿有所不知,这汤饼不是宫中庖厨所做,而是老妇人这顽劣的孙女亲手烹制。”
马十分意外,不可思议地看着万年公主。万年公主刘曼一看马那惊讶的神色,不高兴了,说:“喂,你那叫什么眼神啊?难道本公主就不可以既天生丽质,又勤劳能干吗?”
马略有些不喜万年公主这骄傲的姿态,但在太后面前,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道歉:“是臣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殿下不要介怀。”
万年公主道:“这还差不多。你还吃了本公主的汤饼呢!”
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是要听一句感谢,便脱口而出:“哦对,臣谢殿下厚爱。”
一听“厚爱”二字,万年公主脸色变了变,急促地说:“什么爱不爱的,本公主才不爱你呢!”
“万年,不得无礼!”董太后看不下去了,皱着眉斥道。
刘曼吐了吐舌头,略微低下了头。
宦官撤下马面前的碗筷,董太后道:“老妇人这孙女,自小顽劣,卿不必管她。”
太后都这么说了,马还能怎么说?马道:“殿下活泼可爱,也是极好。”
听到这句,万年公主抬起头,满意地笑着看着马。
董太后道:“不说她了。今日老妇人召卿来,卿可知为何?”
“臣愚钝,不知。”
董太后一脸平淡,又充满威严,她缓缓地说:“卿既然受皇帝信任,老妇人便要替皇帝,好好考较卿一番。”
马暗道董太后分明有求于他,却又要“考较”他,看来她是想玩大棒加胡萝卜的把戏了。马不想受人所制,也不想在永乐宫这里浪费时间,他还想趁早求见刘宏,把交易谈妥,这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马便换了一副冷漠高傲的姿态,从席位上站起身来,说:“陛下就不必浪费时间了。陛下不过是想让臣俯听命,不是吗?”
董太后先是惊得略微张了张口,后迅冷静下来,淡淡地说:“你很聪明。”
万年公主看马如此傲慢和直白,气恼地问道:“喂,你竟敢对祖母无礼!”
“万年,住嘴!”董太后侧过脸来,严厉地说。
万年公主只得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马道:“陛下应该知道,臣有三万西凉兵,背后还有臣的父亲掌控着整个凉州十六郡。分量若是不重,只怕天子也不会召臣上洛。臣本可以拒不受命,但还是愿意听从王命,便是因为臣有求于天子。对于君君臣臣,臣有不同的看法。所谓君君臣臣,便是君给臣以恩赏,臣给君以效忠,说到底这是交易。倘若交易不公平,交易便不能达成。今日陛下召见臣,必定有求于臣,臣猜得没错吧?”
董太后见马不好糊弄,也只得实话实说:“不错。方才卿说,卿之所以上洛,是因为要与皇帝达成交易。以卿之聪明应该知道,倘若老妇人横加阻拦、从中干预,卿便会有很多麻烦。因此卿若是想得偿所愿,最好还是要争取到老妇人的支持。”
马知道董太后的话并非虚言,而且所谓政治就是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如果能把董太后争取过来,得到她的支持,那么打击世家也多了几分胜算,少了很多隐患。
因此马对董太后微微一躬身,说:“陛下英明,臣确实需要陛下的支持,臣需要陛下毫无保留、毫无顾忌、毫无怨言的信任与支持。”
董太后复又满意地微笑了,她道:“这个,老妇人可以给卿。但不知卿要老妇人支持卿去干些什么?”
马看了看樊陵、董重、封谞、夏恽等人,事关重大,他不能不谨慎。
董太后道:“他们四人,都是老妇人多年来的心腹,卿大可放心。”
马点点头,又狐疑地看向万年公主。马倒不是怀疑她倒向任何政治势力,只是顾忌她还毕竟只是个少不经事的少女,这么要紧的事,万一她说漏嘴了怎么办?
万年公主刘曼见马对他不放心,不满地说:“看什么看?本公主可是祖母最亲的人,你居然防着本公主?是吧祖母?”说到最后,刘曼又笑着挽上了董太后的手。
董太后生气得轻轻地打了一下万年公主的手背,万年公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祖母,孙女也是为您好嘛!干嘛打人家,在外人面前多丢人啊……”
董太后没理刘曼,她清楚马的顾虑,说:“卿放心,万年虽然任性了些,但分寸还是有的。”
马点点头,说:“是臣无状了,还请陛下恕罪。”
董太后淡淡地说:“好了,卿可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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