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第12章 去山间旅行（第1页）

翌日清晨5点钟，当德·瑞那夫人还在洗漱的时候，于连就从她丈夫那里获得了三天假期。此时，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渴望看见德·瑞那夫人，想再摸一摸那白晳的手。他在花园里等待良久，仍不见德·瑞那夫人露面。假若他真心爱她的话，他就一定会发现，她正站在二楼半拉开的窗帘后面，偷偷地看他呢。虽然德·瑞那夫人下定了决心要远离他，但还是忍不住跑到花园里来见他。

于连看到德，瑞那夫人下来，急忙跑过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纱巾下娇美的胳膊。昨晚炽烈的吻又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激动不已。当他回过神来，看到德·瑞那夫人那张冷冰冰的面孔时，不免大吃一惊。他想：这肯定是在告诫我，要安分守己，不要产生非分之想。想到这里，他脸上堆积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了，只剩下孤傲和愤怒。德·瑞那夫人看到于连的表情变了，内心慌乱起来。她本打算冷淡于连的念头，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全换成了关心的神情。

于连又厌恶起这个女人来，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转身离开了，只字未提他将要进行的旅行。

德·瑞那夫人痴痴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痛苦万分。这时，她的大儿子跑来告诉她：“于连先生要出远门了，我们可以放假了。”

听到这句话，德·瑞那夫人更是如坠深渊。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一夜无眠思索出来的贞洁念头竟给她带来了不幸，甚至还要饱受失去他的痛苦。

早餐的钟声已经敲响，她不得不回去吃饭了。在餐桌上，德·瑞那先生和德尔维尔夫人谈论的都是于连请假的话题，这使她更加痛苦。市长先生一想到于连向他请假时的口气，就肯定地对两位夫人说道：“这个家伙的兜里一定揣着其他人给他的聘书。不过，我已经把他的年薪加到600法郎了，即使是瓦莱诺先生，对这个数目也会望而却步的。昨天在维里埃尔，应该有人给了他三天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所以一大清早，他为了躲避我，就跑到山里去了。为了这个粗暴无礼的家伙，我竟然耗费了这么多的心神。”

“哼，他根本不明白，他把于连伤害得有多深。”德·瑞那夫人在心底呐喊，“既然连他都觉察出于连要离开这里了，那我还有什么指望呢？唉，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她推脱自己头疼得厉害，就回房休息了。这样，她至少可以好好地哭一场，也不用被德尔维尔夫人烦扰。

“看，女人就是毛病多。”德·瑞那先生又老调重弹，戏谑地对德尔维尔夫人说道，“你们这些机器总是出问题。”

当德·瑞那夫人正陷入要失去于连的痛苦中时，于连却兴致勃勃地行走在山区所能呈现的最美的景色中。终于，他登上了山顶，从这里抄小道，便可到达他朋友富凯所住的山谷。于连并不急于找他，而是要享受一下独处的乐趣。突然，他在不远处的峭壁上看到了一个小岩洞，就麻利地爬了上去。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他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泪花，很想把此时的感受记录下来。他浑然忘我，奋笔疾书，周围的景色都从他的眼前退去了，天地间，只剩下他这颗自由的心灵。最后，他终于意识到，太阳已经沉落到大山后面了。

“我干嘛不在这儿过夜呢？”他自言自语道，“我有面包，还有自由。即使在富凯家里，也不如在这儿自在啊。”于是，他趴在岩洞洞口，双手托着下巴，眺望着远处的余晖在一道道地消失殆尽。他的内心从未像现在这样畅快过，他感到他的梦想在飞，他的自由在飞，他的灵魂也在飞。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多大工夫，黑夜就覆盖了整个山顶，他不得不离开岩洞，继续赶路。离开前，他点起火，把他下午所写的激进文字全都烧掉了。当凌晨1点钟的时候，他敲开了富凯家的门。他的朋友看到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五官长得相当难看，脸部线条生硬而粗犷。然而，这副丑陋的面孔下却隐藏着一颗淳朴善良的心。

“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是和市长先生翻脸了吗？”

于连就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不过叙述得很有分寸。

“留在这里吧。”富凯对他说，“你和德·瑞那先生、瓦莱诺先生、专区区长莫吉隆、本堂神父都打过交道，因而你应该比较熟悉他们的性情，这对拍卖是有好处的。你的算数也比我好，可以帮我管账。我们的买卖可挣钱了。我现在很忙，想找个合伙人，但又怕遇到骗子，所以错过了很多生意。一个月前，我在朋塔里埃拍卖场碰到了圣·阿芒，并让他赚了6000法郎。他都可以，为什么你就不行呢？至少也可以赚3000法郎嘛。如果那天我们俩在一起，我一定高价把那片树林拍下来，其他人肯定不敢跟我抢。咱俩合作吧。”

这项提议扰乱了于连一直以来坚守的梦想，他躺在床上不禁想：“是啊，我可以在这儿轻轻松松地赚几千法郎，然后再根据法国时兴的风尚，去当兵或者当教士。并且，这笔积蓄还可以解决日后遇到的疑难杂事。但是富凯经常对我说，他在这里的生活很冷清，希望找一个不注入资金的合伙人，可以永远陪伴他。”

“莫非我要欺骗我的朋友？”于连气愤地责骂自己。这是他第一次摒弃了虚伪和狠心，用真诚来对待一个爱自己的人。

但是，于连马上又兴奋起来，因为他找到了拒绝的理由。“不行，我不可以荒废七八年时间奔波在这些木材生意中，为了几法郎而向那些地痞无赖点头哈腰。到时候谁能保证，我的伟大梦想还尚存于胸中？”

善良的富凯一直认为，他和于连合伙的事算是敲定了。所以，翌日清晨，当于连用冠冕堂皇的话拒绝时，他惊愕了。接下来，无论他怎么劝说，都无法改变于连的志向。最后，他只好相信，于连已经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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